第13章 你搞我，我搞你！
铜锣湾的黄昏总是比其他地方来得早一些，狭窄的街道被两侧高耸的唐楼挤压得只剩一线天光，潮湿的空气里飘着鱼蛋粉和咖喱的混合气味。
阿霆坐在九龙冰室最角落的位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玻璃杯，里面的冻奶茶已经见了底，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滑落。
“阿霆！”
玻璃门被猛地推开，阿祥和阿栋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拉开椅子坐下时，木质凳腿在地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小声点，扑街！”阿霆压低声音骂道，眼睛扫过店里其他客人，下午四点的冰室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街坊在看赛马报纸，还有角落里那个总是默默擦杯子的服务员，听人说那家伙以前也是混江湖的，叫什么九纹龙。
阿栋抓起阿霆的杯子灌了一口残存的奶茶，被冰得龇牙咧嘴：“肏，冻到鸟都缩回鸟巢了！”
他抹了把嘴：“靓仔贤这条粉肠今晚会在丽都夜总会看场，我马子亲眼看见他带人进去的。”
阿霆的眼睛亮了一下，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万宝路，他叼着烟点燃，深吸一口，烟雾从他鼻孔喷出：“其他的呢？”
“靓仔贤身边随时都带着四个打手，丽都夜总会还有里面的几个马夫，如果我们出其不意的话，搞定靓仔贤应该没有问题。”阿祥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要不要去油麻地找耀文哥借兵？我跟他有点关系…”
“借你老母！”阿霆突然提高音量又立刻收住，拳头砸在桌上震得奶茶杯差点掉到地上：“找外人帮忙？你怎么想的，要是传出去了，我还用不用混了？让其他人知道了，会以为我们罩不住自己的生意，到时候易哥第一个就剁了我！”
端着三杯奶茶上来的九纹龙手上动作顿了顿，他抬眼看了看这三个年轻人，阿霆穿着仿名牌的黑色衬衫，阿祥脖子上挂着条粗得可笑的银链子，阿栋手腕上廉价的劳力士在灯光下反着刺眼的光。
九纹龙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放下三杯奶茶，缓步退回了柜台后面继续擦起杯子来，二十年前，他也曾这样策划过类似的蠢事。
“真就我们三个去做事？”阿栋的声音有些发抖:“靓仔贤带的那些打手都是见过血的…”
阿霆笑了：“怕什么，那扑街贤看见我们三个学生仔，肯定放松警惕。”他从腰间摸出一把用报纸包着的砍刀，刀刃在桌下闪着寒光:“到时候能谈就谈，不能谈…”他做了个劈砍的动作。
阿祥和阿栋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的表情都有些紧张。
阿霆知道他们在怕什么，三个月前他们还是港岛大学的学生，因为帮易哥做事尝到了甜头，现在居然要真刀真枪地和黑涩会干仗。
“放心。”阿霆压低声音：“大金哥会在暗处照应。”
听到这个名字，两人明显松了口气。
阿霆举起刚刚新上的奶茶：“来，预祝我们今晚成功响哚！”
叮！
三个杯子碰在一起，奶茶溅到了桌面上。
九纹龙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他太熟悉这种场景了，年轻人总以为混黑涩会是件很酷的事，直到第一次看见同伴的肠子流出来，或者被差佬按在地上吃泥。
——————
与此同时，三个街区外的丽都夜总会后巷，金并正蹲在一堆发臭的垃圾旁抽烟，这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巨汉穿着紧绷的白色西装，他身后站着四个面无表情的死士，这几个人西装暴徒手里提着吉他包，不用想，这里面肯定不是吉他。
“怎么样？”金并头也不回地问。
“扑街贤在VIP房，明面上是四个小弟，但暗地里还埋伏着十几个打手。”一个死士回答，声音冷静得像个机器人：“场子里还有四个看门的马夫。”
金并嗤笑一声，把烟头弹进污水沟：“这种破地方，老子宁愿在家打飞机。”他站起身，颈椎发出咔咔的响声：“阿霆那小子几点到？”
“约了八点半谈判。”
“大学生玩黑涩会扮嘢…”金并咧嘴笑了：”大佬真是有意思…你们都准备好了？”
死士打开吉他包，里面是一把金光闪闪的棒球棍和几把大砍刀：“足够把那个什么扑街贤斩成面条了！”
金并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等阿霆他们先动手，大佬要的是那小子亲自动手。”
——————
晚上八点二十分，丽都夜总会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
这家号称夜总会的地方其实就是个脱衣舞酒吧，门口海报上的女郎照片已经褪色，几个徐娘半老的阿姨正在台上扭动，台下零星坐着十几个咸湿佬，手里攥着皱巴巴的钞票。
阿霆推开斑驳的玻璃门时，一股混杂着廉价香水、汗臭和酒精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皱紧了眉头，右手插在外套里面，紧握着刀柄。
阿祥和阿栋跟在他身后，两人的脸色在变幻的彩灯下显得惨白。
“喂，学生仔，这里不卖奶茶。”吧台后的秃头佬咧嘴笑道，露出几颗金牙。
阿霆没理他，径直走向最里面的VIP房。
两个穿花衬衫的马夫拦在门口：“找谁？”
“告诉靓仔贤，我是来谈判的。”他的声音比想象中平稳。
门开了条缝，一阵笑声飘出来：“让他进来！正好缺几个陪酒的！”
VIP房比外面更昏暗，烟雾缭绕中，阿霆看见靓仔贤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左右各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太妹。
靓仔贤穿着骚包的紫色西装，脖子上挂着的金链子据说值七八万。
四个打手分散在房间各处。
“哇，原来是大学生，你们也来这种地方玩？”靓仔贤夸张地叫道，引来一阵哄笑。
“是不是想来这里见见世面啊？”说完靓仔贤把啤酒倒到小太妹的身上：“看好了，哥哥我给你表演一个高山流水！”
说完，他开始舔舐起那顺着白嫩肌肤流淌而下的酒水！
靓仔贤的行为肆无忌惮，引得周围的打手们哄笑不止，笑声中还混着几声撩人的轻喘。
阿霆只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靓仔贤，按照你说的，我人过来了，你从我这边抢的那批货呢？”
“货？什么货？”靓仔贤抬起头，装模作样地左右张望。
“别扮嘢，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货。”
“我怎么会知道？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暑假作业练习本啊？”
“哈哈哈…”
随着靓仔贤的调侃，两名小太妹和四名打手哄堂大笑起来。
就在阿霆和阿栋、阿祥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靓仔贤突然沉下脸：“学生仔，毛没长齐就想学人卖货做生意？”
房间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阿霆注意到有两个打手悄悄挪到了门边。
“那批货值一百万。”阿霆沉默了一会，接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易哥说了，怎么拿的，就怎么还回来。”
“易哥？”靓仔贤夸张地掏掏耳朵：“我好怕哦！”他突然把酒杯砸在地上：“你特么拿贵利易压我？别以为有洪兴社的靓坤罩着就牛批，我号码帮都不是吃素的，想把货拿回去，就让他亲自过来见我，死扑街，随随便便派来个小弟就想唬我？我屌他老母啊！”
玻璃碎片溅到阿霆的裤腿上，猩红的鲜血渐渐渗透出来，他深吸一口气：“那就是没得谈了？”
靓仔贤狞笑着站起身，抬手解开衬衣扣子：“想谈？可以啊。”他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条件，第一，把这批货的货源联系方式交给我，然后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叫我声契爷，第二，我打断你的腿，再慢慢问这批货的联系方式。”
阿霆的视线扫过房间，靓仔贤离他三步远，最近的打手在右侧两米处，左侧是放满酒瓶的茶几。
他的拇指推开了口袋里的刀鞘。
“我选择三。”阿霆说。
“什么三？”
“砍死你！”
刀光闪过，靓仔贤的西装前襟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鲜血涌出来的瞬间，整个房间炸开了锅。
阿祥抄起酒瓶砸在最近打手的头上，阿栋则一脚踹翻了茶几。
“砍死他们！”靓仔贤捂着胸口尖叫，完全不像刚才那么嚣张。
四个打手同时扑上来，门外又冲进五六个手持武器的打手。
“扑街贤，你居然埋伏我们！还讲不讲江湖规矩了！”
阿霆见十几个打手陆续挤进VIP房，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同你这帮小瘪三没什么规矩可讲！给我斩死他们，竟敢动我？真是找死！”
靓仔贤捂着伤口退到了后方:“特么的，小看这几个学生仔了，竟然真敢动手，要不是自己早有下黑手的准备，刚才那一刀，就不是划破皮这么简单了！”
“给我上！特么的，弄死我负责！”
十几名打手闻言下手跟狠了，每一拳往阿霆他们的要害招呼！
阿霆双拳难敌四手，他虽然砍伤两个打手，但很快就被其他人从后面打倒。
他看见阿祥被按在墙上，一个打手正用甩棍猛击他的腹部。
阿栋更惨，被三个人围着踢，已经蜷缩成了虾米。
“学生仔就是学生仔。”靓仔贤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一个打手正在给他擦拭伤口：“想同我玩嘢？还不够班啊！给我狠狠的打，就不信……”
轰！
VIP房的大门突然爆开。
木屑和石膏粉四处飞溅中，金并庞大的身躯从破洞中走进来，手里握着的棒球棍闪烁着金光，他身后是四个端着大砍刀的职业打手。
“晚上好，小朋友们。”金并的笑容在霓虹灯光中显得格外狰狞：“打扰你们开班会了？”
靓仔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战神…金并？你别乱来，我可是号码帮的。”
“号码你老母！”金并把棒球棍放到一旁，收拾这帮小瘪三，还用不上这把大杀器，接着他一拳砸在靓仔贤脸上，鼻血瞬间就喷了他满脸：“易哥的货你也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