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0章 韩信伐齐 一
第50章 韩信伐齐 一
汉王听说荥阳已失,楚兵乘胜来攻,其锋甚锐,自料不能抵敌,便想:“韩信、张耳现在驻兵修武,有众十余万,军势甚盛,欲往依之,又恐韩信见我情形狼狈,未免心中看轻,他既手握兵权,假使不遵我命,我也无可奈何。到时反而受制于他,万一他别生异心更为可虑。必须设计夺其兵权方无此患。”汉王想定主意,遂留下将士守城,独与夏侯婴乘车出了城门,渡过黄河行至修武,天色已晚觅一旅舍,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汉王即同夏侯婴乘车驰至韩信营前,假称汉王使者,一直入内,守营将士不敢拦阻。汉王走进中军,却值韩信、张耳高卧未起,中军将吏认得是汉王到来,欲入内通报,汉王连忙摇手阻止。自己慢步走进韩信卧室,见韩信仍是睡熟,汉王即取将印、兵符持在手中,然后悄悄出来。汉王既得将印、兵符,立时升坐中军宝帐,命军吏传令召集诸将。
诸将闻令,皆顶盔贯甲上来参见。大众举头一望,只见坐在帐上的人不是韩信、张耳,而是汉王。众人出其不意全部吃惊!也不知汉王何时到得中军?但是将印、兵符既归汉王掌握,只得上前听令。汉王便发命令,将诸将重新分派职守,诸将领命而去。
此时韩信、张耳方才睡醒,听说汉王到来,自己将印、兵符都被夺去,二人大惊!只得急整衣冠出来相见。两人伏地请罪道:“臣等不知大王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汉王叹曰:“轻骑数人绕营,驰骤直入中军,将军尚睡未起,印已取过,左右也无人报知。倘刺客诈称汉使入营,取将军之首,如探囊取物耳!将军坐镇一国,敌人新降,疏漏如此,怎能争衡天下呢?”韩信羞愧满面,站立不往,叩头伏罪。汉王也责备张耳道:“汝为副将,正当参赞军务,严加谨慎,昼夜关防,勿使敌人窥探虚实,方为节制之兵。像你营阵欠严,关防不密,纵人驰骤往来,真同儿戏,汝亦不能无罪。若以军法论之,韩信即当废斥,汝当斩首庶可警众。但念汝等累有勤劳,又兼天下多事,适在用人之际,姑且饶恕。若复疏虞,决正军法!”韩信、张耳再三叩头谢罪。汉王又对二人说道:“我要亲统此军与项王对敌。张耳速回赵地固守,防备楚王入侵。韩信尽起赵军往伐齐国。”二人此际失了将印、兵符,毫无权力,只得奉令收拾前往。汉王夺得二人之兵军势复振。听说成皋已被项王占领,楚兵不日西来。汉王一面遣将领兵阻其进路,一面召诸将商议道:“如今成皋即将失守,吾意不如弃了成皋以东之地,聚集兵力专守巩、洛一带,诸君以为何如?”郦生急谏道:“不可!楚人既拔荥阳,不知坚据敖仓,望大王急攻荥阳,然后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绝太行之道,守白马之津,以地制敌,天下可定矣!”汉王闻言称善!
郦生又说道:“现在燕、赵已平,惟有齐国未服。齐国地方千里,地势险阻,未易攻破。臣请奉诏往说齐王,使之降汉。”汉王遂遣郦生往齐。
却说韩信奉汉王之命伐齐,早有探卒报知齐王田广、齐相田横。二人急命大将华无伤、田解领兵二十万到历下拒敌。
一日忽报汉王遣郦生来见,齐王召入。郦生道:“现在楚、汉相持,天下不久将归汉矣。”齐王道:“先生何以知之?”郦生道:“汉王与项王一同攻秦,汉王先入咸阳,项王背约,移汉王于汉中。又杀义帝于江南,汉王闻之为义帝发丧,兴兵讨楚名正言顺。所过之处无不降服。项王有背约之名,杀义帝之罪。又吝惜爵赏任用私人,以此天下背叛贤才怨恨,不肯为之尽力。由此观之,汉王之得天下无疑也!大王宜速降汉,齐国社稷庶几可保,否则危亡立至矣 !”齐王便与相国田横商议,田横说行。
却说韩信在赵屯兵日久,正欲计议伐齐,忽有人来报:“郦大夫差人来下书。”韩信令至帐下,其人曰:“郦大夫奉汉王诏,与齐国陈说利害,齐王愿罢兵请降,今已具表赴成皋,齐七十余城尽归汉矣。有书在此,上见元帅。”韩信接书拆封,书曰:
汉大夫郦食其顿首,书奉韩元帅麾下:生奉王旨出使于齐,罢兵息争,委心帖附,顺天休命,悉归王化,皆仰仗汉王之圣明,实赖元帅之威德,不动声色,下齐七十余城,免三军汗马之劳,救一国生灵之命。兹遣小启上达,乞罢干戈,旋师成皋,休军养威,举众伐楚,六国景从,恢弘大业。元帅之功,铭之鼎彝,某不敢贪大功为己有也。食其再拜。
韩信看书大喜,对来使道:“大夫既已下齐,我即旋师成皋,与汉王会兵伐楚。齐王听说汉兵到徐州后,随即遣兵前来协助,共力破楚。”韩信写了回书,打发来使回去报知郦生。郦生得书来见齐王,齐王甚喜,历下军队尽罢守备,齐王与郦生日日酣饮作乐,并不提防汉兵。
韩信自从得了郦生书信后,便与张耳计议会合汉王伐楚。方欲发落三军,只见阶下一人高叫道:“不可!不可!将军受诏伐齐,汉王又别遣使者说齐,但并无诏书命将军罢兵,将军何得不进?且郦生不过一儒生耳,一旦说降齐国七十余城,而将军领数万之兵才攻得赵国五十余城,论起功勋反不如一个竖儒,岂不被人耻笑?”韩信被蒯彻一激,遂引兵渡过黄河,乘着齐军无备,掩旗息鼓直到历下。韩信发下命令:“命灌婴领兵二万往攻华无伤营寨;命曹参领兵二万往攻田解营寨。”韩信自领大军随后接应。
将近齐营,华无伤、田解才知汉兵到了,慌忙引兵迎敌,因为事前并无布置,临时措手不及,自然杀个大败。
华无伤被灌婴生擒,田解阵亡。齐军见主将已没各自逃生。韩信既得历下,立命进攻临淄。
临淄乃齐国都城,齐王田广、齐相田横正款留郦生纵饮。郦生本高阳酒徒,见了杯中之物恋恋不舍,今日不走,明日也不走,一连过了数日仍然不走,不想一条老命就要被酒断送了。
这时忽得探报,说是韩信大破历下之兵不日将至。齐王闻报大惊,急召郦生诘责道:“我误信你言撤除边防,总道韩信不再进攻,谁知你怀着鬼胎,佯劝我归汉撤兵,暗中却使韩信前来,乘我不备覆我家邦,你真的行得好计,看你今日有何话说?”郦生急忙答道:“韩信背约进攻,非但卖友而且欺君!愿大王容我修书往诘,看韩信如何答复,就死未迟!”田广、田横齐声道:“韩信如果退兵不必说了,否则请试鼎镬,莫怪我君臣无情!”郦生匆匆写好书信,差人出城径投汉营。巡哨小校报入中军,韩信升帐,差人呈上书信,韩信拆书观看,书曰:
郦食其顿首再拜韩元帅麾下:前蒙手书旋师成皋,齐王得书甚喜,愿意与汉联合。今将军复统兵取齐,似与前书不合。齐国君臣以我为欺诈,欲斩我首以雪其恨。某死不足惜,而王命差遣齐表已行,今元帅反覆变更,使汉使遭诛,而王命不能取信于天下,将军独能安于心乎?某命悬于旦夕,惟望将军垂救!食其顿首百拜。
韩信看罢来书激动天良,半晌说不出话来。偏蒯彻又来进言:“将军屡临大敌不动声色,一人性命顾他甚么?毕世大功岂可轻弃?请将军勿再迟疑。”韩信曰:“郦生奉王命而说齐,我今破齐,齐王必杀郦生矣,恐于王命有碍。”蒯彻曰:“王命先遣将军伐齐,而无止将军之诏,将军伐齐,奉王初命也。既遣将军,而又复差郦生,其失在汉王,不在将军也,将军何惑焉?”韩信听了蒯彻言语,便对来使说道:“我是奉命伐齐,未闻谕止,既然引兵到此,志在一劳永逸,烦为我转告郦大夫,彼为国家效死,韩信不能瞻顾了。”
来使只好返报。齐王便令左右取出油鼎要烹郦生。郦生大骂道:“我被胯夫所卖,自愿就烹,但大王国家从此灭亡,韩信将来也难免诛夷,果报不爽,恨我不得亲见!”说罢用衣裹首跳入油鼎,不一时煮得烂熟!后人有诗叹道:
本是高阳一酒徒,
争功末路竟亡躯。
淮阴他日同烹狗,
得失鸡虫孰有无。
郦生被烹实在是因为韩信,而韩信将来受诛也由此暗伏祸根。郦生奉汉王之命前往说齐,既得招降齐国不辱使命,偏为韩信所卖以致焚身,同样能平齐国,汉王自然希望和平解决,不希望韩信动武。不过楚国未平,汉王含忍未发。韩信虽智,独不能察汉王之隐。韩信最终被诛,也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