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拨开云雾见青天
晚风吹拂残夜，
檐角铜铃在寒风中乱颤。
李煜指尖抵着太阳穴，
案前“肘后备急方”被烛泪浸透，泛黄的纸页间还夹着半截带血的绷带。
门外铁甲骤响，
一名神武军亲卫踉跄扑进书房，额角刀伤崩裂处糊着草灰：
“殿下！东营...东营龙武军昨夜因为没有军医及时医治，伤口引发重病，又死了三十七个弟兄！”
李煜眸子瞳孔睁大，手中的狼毫笔应声而落，
墨汁泼溅在泗水舆图上，将金陵染成漆黑。
“什么？”
李煜霍然起身，素白蟒袍长袖刮过案，带翻的青瓷药盏滚到张承业脚边。
“半月前本宫便命崔宪征调医者！”
李煜忽然想起数日前在刺史府与一干寿州将领商讨寿州防务之时，已经让崔宪在寿州城征调医者充入军中为军医。
为何还会发生？
莫非…？
他一把攥住亲卫染血的护腕，“三百桶金疮药何在？七十名学徒医工何在？！”
神武军亲卫喉结滚动，目中闪现怒火，飘向寿州地牢方向。
“定是崔宪这个阉狗从中作梗。”
张承业一双虎目怒火中烧，他突然拔刀劈碎楹柱，木屑纷飞中嘶声怒吼：“崔阉狗把征医令换成了选秀榜！数十日前西市药铺掌柜哭诉，那狗贼竟逼着坐堂大夫给燕王写万民伞！”
惊雷炸响，
李煜脸色一变，腰间横刀已出鞘三寸。
绕是李煜遇到何事脸上都不会轻易显露神色，
然而…
他的面孔之中，已经布满了杀意的怒火。
“这个阉狗！本宫要他千刀万剐？”
刀身映出他眸子寒光闪烁，那是特工生涯里最为怒火的信号。
“提人。”
李煜接过神武军士卒双手捧过来的金色横刀，
此横刀自从他穿越南唐以来，杀敌无数，
而此刻…
恐怕要斩杀军中叛徒……
崔宪！
…………
寿州，
地牢。
一位头发散乱，蓬头垢面的中年人，手脚皆被厚重的铁链锁住，令他每动弹一下，就要被铁链刮通几分。
此人身穿一袭朱红色圆领官袍，在昏暗的烛火之下，
依旧可以看清面容，
一双阴鸷细长的眼睛，极为不安的看着牢房周围动静。
忽然，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地牢石阶上的青苔被一袭白色蟒袍长袖扫落，
火把照亮崔宪嘴角凝固的冷笑。
这阉党一员即便镣铐加身，仍用染着蔻丹的指尖梳理鬓发，强做镇定：“殿下可知老奴指甲里藏的什么？是宋阁老嫡孙的...”
来人正是李煜，
“扑哧！”
刀光如匹练斩落，崔宪的尾指带着玉戒滚进鼠洞。
“啊…”
地牢内传出崔宪杀猪般的凄厉惨叫……
李煜踩住他痉挛的手掌，俯身时一缕散发垂落：“这一刀为东营三十七个英魂。”
“殿下...殿下饶命...”
崔宪脸色煞白一片，目中满是恐惧，断指处的血在稻草上洇出一抹冷艳红光，“老奴有燕王陷害司徒府的证据，不…不知可否换取老奴一条老命。”
“阉狗，现在向本宫求饶，是不是晚了些。”
说罢，
刀光闪烁，
破风渐起，
第二刀已然刺来，穿透崔宪的锁骨钉入了地牢墙壁砖缝，
李煜碾着刀柄将他挑起：“这一刀为西市被辱的杏林圣手。”
“也为我大唐，除去叛国投敌的奸佞！”
“啊……”
地牢内惨叫声再次响起，惊飞檐下寒鸦，四处纷飞，
“来人！”
“将这十恶不赦的阉狗吊在西门谯楼示众十日，谁要是敢为阉狗收尸，一律格杀勿论！”
李煜将横刀从崔宪的尸体抽了回来，提刀踏出牢房。
“诺！”
张承业和神武军纷纷恭敬低头一拜，侧身一边，让李煜通过。
…………
西门谯楼，
神武军按照李煜的命令，将崔宪的麻绳浸盐水。
张承业则是一脸怒容的看着两名神武军将崔宪尸体倒吊在谯楼飞檐。
破晓时分，
“叛国投敌的阉狗崔宪，昨夜被六皇子诛杀，尸体悬挂谯楼示众十日，凡是为阉狗收敛尸体者，以同谋逆贼处理，格杀勿论！绝不宽宥。”
三千守军看着那具崔宪残缺的身躯在“唐“字大旗下晃荡，血珠坠入护城河，惊散一池觅食的尸鱼。
守军士卒挥舞手中的兵器，高呼：六皇子千岁！”
…………
中军帐，
周娥皇闯进中军帐。
她墨发间斜插的银簪已换成素白绢花，臂弯药箱沾着洛阳金疮药的气味：“这是昨夜炼的止血散，用上了殿下从倭船缴的冰片。”
李煜此时正坐在帅椅上擦拭刀锋，手猛然顿住。
晨光透过帐隙勾勒出她眼下的青黑，那件鹅黄襦裙还是三日前溅过雷火石的，此刻袖口却有着密密麻麻记满药方。
“金陵来了十道金雕令。”
周娥皇突然跪下，怀中跌出个鎏金筒，筒内帛书末尾的燕王印鉴红得刺目，“每道令都沾着周府仆役的血。”
李煜伸手欲扶，却被她袖中寒光逼退半步，那柄“凤求凰”竟已出鞘三寸。
露出一丝令李煜心痛如绞的寒芒。
“娥皇，你这是何意？”
李煜剑眉一蹙，正欲伸手扶起周娥皇。
“殿下若强留娥皇...”
周娥皇却将凤求凰剑锋横在玉颈，血珠顺着霜刃滚落，“便带走一具尸体去守你的大唐江山罢！”
话音未落，
寿州城外忽起马蹄惊雷。
浑身浴血的传令兵撞翻帐帘，手中高举的赤羽箭刻着神武军暗纹：“报！殿下！一千神武军精锐已破燕王府地牢！周司徒夫妇和周娘子等至亲现藏身栖霞寺，一干神武军已经在栖霞寺驻军，保护周府安全。”
李煜脸色大喜，他劈手夺过箭矢，尾翎处缠着的明黄丝线正是皇室暗记。
他笑着将丝线系回周娥皇腕间，俯身时素白蟒袍擦过她冰凉的脸颊：
“三日前这线还穿在父皇的衮服上，现在...”
城外突然传来震天欢呼，两人掀帐望去，晨雾中隐约可见“李“字旌旗掠过泗水。
“现在它系着大唐天下未来的六皇子妃身上。”
李煜轻轻按下“凤求凰”，刀鞘相撞的清音惊散帐外雀鸟，
“金陵的皇权之争既要收官，娥皇，你可愿与本宫同执这最后一子？”
周娥皇柳眉一蹙，一双美丽动人的眸子，怔怔望着他。
原来他早就安排神武军潜入金陵，救下自己府上至亲！
想到此处，
周娥皇眸子逐渐红润，朱唇颤抖，“殿下…”
心中有千万般的感激，
此刻却感动的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落入李煜修长的身影，仿佛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娥皇…快起来吧！”
李煜伸出修长的双臂，将跪在地上的周娥皇扶了起来，随即侧眸对旁边的神武军命令道，
“速去备马，护送周娘子栖霞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