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初闻送子佛，画皮裹身
两载光阴流转，回音城依旧如故，连街边叫卖的糖人摊都似未曾挪动过分毫。
陆羽收了青玉，独自穿行在熙攘街市。
正欲寻个酒楼果腹，邻桌的对话却如一根细针，倏地刺入耳中。
那是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左侧书生模样的男子愁眉深锁，手中茶盏转了又转。
右侧那位则满面红光，连衣襟都透着喜气。
“陈兄，不过是个子嗣之事，何至于此？”
“李兄倒是说得轻巧！”书生将茶盏重重一放，语气中带着几分怨怼，“嫂夫人刚为你李家添了男丁，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右侧男子突然压低身子，声音几不可闻。
“你道这喜从何来？”
见书生倾身，他神秘一笑。
“可听说过...送子佛？”
“这等怪力乱神之说......”
“呵！”一声嗤笑打断书生义正言辞，“实话告诉你，内子能怀上麟儿，全赖这尊佛！”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
“送子佛”三字入耳，陆羽心头猛地一紧。
那日在麻脸道人处所见的血佛，霎时浮现在眼前。
他搁下茶钱起身，刚踏出酒楼，便见一顶神轿迎面而来。
轿上那尊血佛，赫然与他在之前宅中所见一模一样。
——大耳垂肩，笑口常开，圆润的肚腹袒露在外，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血色。
陆羽神色骤沉，当即改了主意。
他暂缓前往金刚寺，转而走访周边村落。
这一查探，方才惊觉事态之严重——
几乎每户新婚人家，堂前必供一尊“送子佛”。
那些佛像含笑的面容在香火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张无形大网，正悄然笼罩整个三川郡，并向周围郡县急剧扩散。
（血色佛像竟已渗透民间至此！）
夕阳西下，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远处村落升起袅袅炊烟，本该是温馨祥和的景象，此刻却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紫鼠在他肩头不安地扭动，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气息。
（不能再耽搁了！）
陆羽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当即纵身跃上青玉背脊。
仙鹤长鸣一声，振翅冲天而起，朝着金刚寺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一份密信也被火速送往三仙观，将三川郡的诡异见闻尽数录入。
一则，三川郡本是三仙观的势力范围，发生如此大事，自当上报师门定夺。
二则，陆羽感觉事态发展有些超乎预料，有必要请求师门支援。
————
朝佛镇。
短短两年光景，这座小镇竟已脱胎换骨。
原本的黄土矮房被青砖黛瓦取代，街巷纵横如棋盘，人流如织，喧嚣竟不输都城。
陆羽混在人群中，举目皆是手持香烛的信众。
蜿蜒的人龙从山脚一直排到半山腰的金刚寺，远远望去，宛如一条匍匐的巨蟒。
“相公，这送子佛当真灵验？”
身着葛布衣裙的妇人拭去鼻尖汗珠，声音压得极低。
她身旁的汉子手指划过山道上密密麻麻的人头。
“若不灵验，岂会有这般盛况？”
妇人闻言抿唇，眼中泛起希冀的光。
陆羽听得真切，这对夫妻竟是从北麓郡千里迢迢而来。
——为求一子，几乎搭上性命。
随着人潮缓慢推移，青灰色石阶渐渐映入眼帘。
就在陆羽的足尖即将触到第一级台阶的刹那，一股刺骨寒意突然窜上脊背。
那感觉就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让他如芒在背。
（这气息...似神识而非神识...）
他右足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喂！走不走啊？好狗还不挡道呢！”
身后传来粗鲁的呵斥。
陆羽眸中寒光一闪，猛然回首。
盛怒之下，一缕法力不受控制地溢出。
“啊——！”
那壮汉惨叫一声，踉跄后退。
他只觉双目如被银针所刺，痛得涕泪横流。
“扑通！”
壮汉撞倒数人后跌坐在地，捂着眼睛哀嚎不止。
趁着混乱，陆羽身形一闪，如游鱼般没入人群。
方才那一瞬，他忽然迷糊灌顶——那股寒意，恐怕是...神域！
（这金刚寺...竟已凝聚神域？）
陆羽心头剧震。
神域乃香火信仰凝聚而成，唯有一阶后期的神灵方能开辟。
这金刚寺若真有神域，岂不是意味着......寺中至少存在一位一阶后期的神灵。
他抬头望向山腰那座金碧辉煌的寺庙，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毕竟，神灵在其神域之内，实力更可暴涨数倍！
如此情况之下，贸然闯入无异于以卵击石。
（难不成只能等师门支援？）
回到客栈，陆羽心有不甘地踱步。
突然，他猛地拍额——
（怎忘了那些画皮！）
袖袍一挥，数十幅画卷在桌上铺开。
画中人物栩栩如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数量最多的便是那个远山眉、芙蓉面的绝色美人——正是画幽遗物。
陆羽挑出一张平平无奇的男子画像。
他收起其余画卷，脱去全身衣物，拿着那张画卷输入一丝法力。
神奇的一幕出现——
那张画卷仿佛灵蛇一般，朝着陆羽身上裹来。
光影流转间，他已化作画中模样。
“这画皮还真是神奇，可惜数量有些少，用一张少一张。”
看着铜镜里陌生的面孔，陆羽忍不住喃喃自语。
“画皮”是他给画卷起的名字，灵感来源于上一世的一个电影。
利用“画皮”变形，不仅不落丝毫痕迹，还能够完美隐藏自身气息，寻常手段根本发现不了。
重整衣冠后，陆羽再赴金刚寺。
这次当寒意袭来时，他强忍不适拾级而上。
果然，那窥视之感如蜻蜓点水，未作停留。
（画皮果然奏效！）
混在香客中踏入寺门，陆羽佯装虔诚，余光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注意到，只要有女子从大殿出来，就会有僧人递上一碗所谓的求子汤。
那汤水虽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但在阳光下，却猩红如血......
（这汤水...）
陆羽瞳孔微缩，借着拥挤，佯装搀扶一位刚饮下汤水的妇人。
指尖触及腕脉的刹那，一缕法力悄然探入——竟在妇人腹中感应到一丝微弱的阴邪之气！
（果然有问题！）
他不动声色地松开手，继续随着人流向前移动。
大殿内，血色佛像端坐莲台，慈祥眉目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
恍惚间，那佛像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正森冷地凝视着他。
便在此时，异变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