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ARJ21“翔凤”

姚启明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他的好脾气只属于那些对他有价值的人，非常的现实。

至于面对那些不识好歹的家伙，姚启明的好脾气从来都会适时“收敛”起来，比如对眼前这位老顽固。

朱子岳也是个人精，眼见姚启明要爆，马上解释起来：“姚总，你也知道我上次巴松措复飞整出一堆警告，还差点儿失速。我安全飞行了二十五年了，不想因为别人的缘故破了我的安全记录。”

对于大部分机场来说，要是进近不成功，大不了就复飞嘛。

可巴松措机场难就难在连复飞都有很高的危险性。

在飞行圈子里有一种QAR警告的玩意儿，这相当于一个飞行数据监控的系统。

一旦飞行员的操纵数据偏离了正常值很多，那就会触发QAR警告。

QAR警告分为软警告和硬警告，其中硬警告相对严重一些，要是触发硬警告太多，是有可能被处罚的。

但是，汉京航空的质量中心对巴松措机场的QAR警告是有豁免的，即在巴松措机场出的很多硬警告是不追究的。在质量中心看来，飞巴松措机场出警告是正常，不出警告才是不正常的。

由此可见巴松措机场难度有多高。

朱子岳对自己的安全记录是很在乎的。

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安全记录破了，那属于“自作自受”，没什么好说的。

可要是因为别人的原因毁了自己一世英名，那朱子岳是万难接受的。

要知道，一旦出什么事情了，驾驶舱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牵连的，这跟是谁操纵没有太大关系。

那个所谓的以前是机长的副驾驶才刚刚复飞没多久，朱子岳当真是不敢信任他的。

姚启明虽然不爽朱子岳，但也能理解他的顾虑。

于是乎，姚启明拉开办公桌抽屉，从其中拿出了两份文件扔给朱子岳：“好好看看。”

朱子岳接过来，先是翻了第一份：“这是什么东西？”

“前不久华翼9661的事故调查报告。”姚启明倚着桌沿，淡淡说道。

“就是那个起落架出问题的华翼航班？”

朱子岳听说过这件事，赶忙翻阅起来。

这件事近来在圈子内相当具有讨论度，但是相关信息基本都是流言，官方也从未回应，搞得圈内人鲜少有人知晓华翼9661的真实状况。

不过，这份所谓的调查报告显然只是初稿，里面也并未提及当事人员的具体姓名。

然而，即便是这份相对粗糙的报告也足够震撼朱子岳了。

“圈内一直传言那架飞机并非当班机组落下去的，原来是真的。”朱子岳看得心潮彭拜：“到底是谁把飞机落下去的？这坡度，这仰角的把握简直就是......艺术。要是我能把飞机飞成这样，这辈子都无憾了。”

姚启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继续看，还有一份。”

朱子岳一怔，只得暂时舍弃华翼9661的报告，转而将注意力放到第二份文件。

“这是......当年金城-巴松措航线的首航档案？”

看到一半，朱子岳忽地愣住了，深吸一口气来平复内心的震撼：“那次首航是在风季落地的？”

跟其他机场一样，巴松措机场也有风季。

如果说在非风季时节，巴松措还有些许落地成功的概率。那在风季，基本上十次进近，九次半都要失败。

“这份首航档案中为什么没有机组信息？首航是谁飞的？我们公司的人吗，我怎么不知道？”

汉京航空的机队规模很大，就算是朱子岳这样的老员工也不一定知晓所有事情。但是，身为飞行员，他真的想要见见那位能在风季巴松措机场落地的同事。

然而，姚启明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问起来：“华翼9661那架飞机，你能落下去吗？”

朱子岳皱起眉来，他没能领会姚启明的意思，不过也没有太多等待，直白地回道：“不能。”

“那巴松措的首航，你能飞下来吗？”

朱子岳的眉头锁得更深了，但还是诚实地说道：“也不能。”

“可是他能！”

“他？他是谁！”

“那个副驾驶。”

对话到这里，整个办公室顷刻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仿佛空气沉重如汞，无法流动。

朱子岳脸色连变，一时难以消化这个震撼的消息。

等了片刻，姚启明蓦地来了一句：“那你能闭嘴了吗？”

朱子岳嘴巴张了张，最后只吐出一个字：“能！”

姚启明深深地看了一眼朱子岳，忽地走近过去，低声道：“他的身份你知道就行，不用放心上。”

这次，朱子岳明白了姚启明的意思。虽说他不知道为什么姚启明需要对李显的身份保密，但照做就行，看得出来姚启明相当在乎这件事。

搞定了朱子岳，姚启明也不愿在办公室多待了，也不管朱子岳了，自己下楼去了飞行准备室。

距离签到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可姚启明到了准备室时发现李显已经到了，正趴在桌上看放行资料，异常认真。

“来这么早？”

姚启明凑到李显身边打了招呼。

李显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刚才看了METAR（航空例行天气报告），现在巴松措阵风26米。”

姚启明眼皮抽搐了几下，这就是巴松措，即便不在风季，一样时不时来个二十几米的风。

“还好是侧着的，不然就要超标了。”

李显显得非常轻松，似乎根本不在乎这所谓的二十多米的阵风。

光是这份气度就让姚启明羡慕不已，他每次飞巴松措航线心里都会有不小的压力。然而，李显还不到三十岁，已经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了。

正当聊天正欢之际，李显忽地停下了言语，抬头看向准备室一角上方摆放的电视机。

这台电视机基本都会锁定在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不过基本不会有人关注的，然而在此刻，李显的目光却定格在了电视屏幕上。

不出意外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新闻，可音量很小，李显听不清播音主持的声音却可以看到新闻标题。

破冰中国民机工业！ARJ21新型涡扇支线飞机正式立项！

不知为何，李显心情微微波动了一下。

尽管有诸多质疑，诸多艰难，可在这一刻，中国民机工业终于还是踏出了第一步。

如果没有这次重生，李显依旧远在美国，根本没有真正见证这一时刻。如今，身为民航人重温了这一历史性的一刻，心中不免还是有不小的起伏的。

只见李显嘴唇微微一动，吐出了两个字：“翔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