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东海预言
宁远在梦中又一次看见了那个场景。
林雨晴被困在透明的水晶般的石室里，双手拍打着墙壁。她的嘴唇因缺氧而发紫，长发如黑色水草般在涌入的海水中飘散。最刺痛宁远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恐惧和绝望。
“宁远！救救我！“她的声音透过水幕传来，沉闷而遥远。
在梦中，宁远站在石室外，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他拼命捶打那透明的墙壁，指关节血肉模糊，却无法撼动分毫。林雨晴的指甲在挣扎中断裂，在屏障上留下十道淡淡的血痕。当海水淹没她的头顶时，她最后吐出的气泡贴在那道无形的屏障上，如同一个未能完成的吻...
宁远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背心。窗外，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凌晨四点二十七分。他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到了冰凉的泪水。
“又是这个梦...“宁远喃喃自语，喉头发紧。这已经是连续第三个晚上做同样的梦了，每个细节都如此清晰，仿佛不是梦境而是记忆。
床头柜上的笔记本已经记满了前两次梦境的记录。宁远打开台灯，颤抖着补充新的细节：林雨晴左手腕上多了一道伤口、石室墙角有一处特殊的螺旋纹饰、海水中混杂着某种发光的微粒...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宁远突然停下动作——等等，那道伤口？现实中林雨晴手腕上并没有伤疤。难道梦境在...进化？变得越来越具体？
“宁远？“门口传来轻柔的呼唤。林雨晴穿着那件印着卡通考拉的蓝色睡衣站在那里，怀里抱着枕头，赤脚踩在地板上。她眼睛下方的青影显示她也没睡好。“又做那个梦了？“
宁远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她的左手腕——那里戴着一根红绳，是昨天在码头小摊上买的。梦中那个伤口的位置，恰好被红绳遮住。
一阵寒意顺着宁远的脊背爬上来。他急忙转移视线：“吵醒你了？“
“我本来就睡不着。“林雨晴走进来，自然地在他床边坐下，目光落在笔记本上，“这次有什么不同？“
宁远犹豫了一下，指向自己画下的螺旋纹饰：“这个符号，看起来很特别。“
林雨晴凑近看时，一缕发丝垂落在宁远手臂上，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她突然瞪大眼睛：“这是闽越水神符号！我在大学论文里研究过！“她跳起来，“等我一下！“
片刻后她抱着笔记本电脑回来，飞快地调出一组图片：“看，这是福建博物馆藏的闽越国青铜器，上面就有这个符号！“
宁远的心跳加速了：“所以那座水下古城...“
“极可能是闽越国的港口城市！“林雨晴兴奋地说，但随即表情黯淡下来，“也就是说...我的...危险会发生在那里？“
宁远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我们会改变它。既然能预见，就能避免。“
林雨晴凝视着他，突然轻声问：“在那个梦里...我最后...是怎样的？“
宁远的喉咙发紧。他不想告诉她那些可怕的细节——海水如何灌入她的口鼻，她的手指如何在透明屏障上留下血痕...
“你一直在战斗。“最终他这样说，“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放弃。“
林雨晴似乎看穿了他的掩饰，但只是微微一笑：“那就够了。“她伸手抚平宁远紧皱的眉头，“别这副表情，我们可是有'黄金瞳'的男人和《收藏家》杂志最勇敢的记者！“
她的玩笑话让宁远心头一暖。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林雨晴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宁远突然有种冲动想吻她，但最终只是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今天就要下水了。“林雨晴站起身，“再睡会儿吧，你需要体力。“
她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对了，这个给你。“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我妈去寺庙求的护身符，说是能保平安。“
宁远接过还带着她体温的小布袋，里面似乎装着某种硬物：“你妈妈知道我们这次...“
“当然不知道。“林雨晴狡黠地眨眨眼，“我偷拿的。别弄丢了！“说完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宁远打开布袋，里面是一枚古旧的铜钱，用红绳系着，上面刻着“平安吉祥“四个字。他将它贴在额头，深深吸气。无论如何，他都要改变那个梦中的结局。
......
“入水检查！“王铁的声音将宁远拉回现实。
宁德码头上，众人正在做最后的潜水准备。宁远和林雨晴互相检查装备，确认氧气瓶、调节器、通讯设备都正常工作。秦月走过来，给每人发了一个防水袋。
“这是从第二块通灵玉上刮下的粉末。“她解释道，“如果靠近第一块玉，它会发光。“
宁远注意到秦月的手指在微微发抖，眼下有浓重的阴影。自从小李死后，她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你还好吗？“宁远低声问。
秦月勉强笑了笑：“只是...对海水有些阴影。上次在汉墓...“她没有说完，但宁远明白。被“瞑目会“囚禁做实验的经历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
“跟紧王铁。“宁远安慰道，“他很可靠。“
另一边，苏文山正在和陈船长确认坐标。“海鸥号“考察船停泊在码头，随海浪轻轻摇晃。
“古城中心在这个位置。“陈船长指着海图说，“但要小心暗流，特别是涨潮时分。“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登船出发。海风拂面，带着咸腥的气息。宁远站在甲板上，看着蔚蓝的海面，心跳逐渐加速。那个梦...就要在今天变成现实吗？
林雨晴走到他身边，悄悄握住他的手：“在想那个梦？“
宁远点点头：“如果我们现在改变计划...“
“那就永远活在恐惧中。“林雨晴打断他，眼神坚定，“我查过了，今天的水流和潮汐状况都很理想。如果真如秦月所说，大祭司相信'命运不可改变'，那我们就证明他错了！“
她的勇气感染了宁远。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铜钱护身符：“这个还给你。今天你比我更需要它。“
林雨晴摇摇头，将他的手连同护身符一起握住：“你留着。等我们找到通灵玉回来，再还给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便明白彼此的心意。宁远将护身符小心地塞进潜水衣的内袋，贴近心脏的位置。
一小时后，“海鸥号“到达预定位置。湛蓝的海面下，隐约可见模糊的阴影——那就是沉睡千年的水下古城。
“记住，两小时必须返回。“苏文山严肃地叮嘱，“有任何情况立即通过通讯器联系。“
宁远和林雨晴穿戴好装备，互相竖起大拇指。入水的那一刻，冰凉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宁远的呼吸一滞。调整好呼吸节奏后，他朝林雨晴点点头，两人一起下潜。
阳光透过海水，形成一道道晃动的光柱。随着深度增加，周围的蓝色越来越深，压力也逐渐增大。宁远的耳膜传来刺痛，他做了几个吞咽动作平衡压力。
十五米...二十米...模糊的轮廓开始显现。倒塌的石墙、半掩的拱门、被珊瑚和海藻覆盖的雕像...这座沉睡千年的古城在幽蓝的海水中显得神秘而哀伤。
“太美了...“林雨晴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沙沙声，“看那些雕刻，绝对是闽越风格！“
宁远游近一堵石墙，拂去上面的海藻，露出下面的螺旋纹饰——和他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一阵寒意袭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就在这时，他感到双眼一阵刺痛。本能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黄金瞳“已经自动激活。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破败的古城在他眼中“恢复“了原貌，街道上甚至出现了模糊的人影，那是这座城市的最后时刻...
“宁远？你还好吗？“林雨晴担忧地问。在水下，她无法看到宁远眼中的金光。
“没事。“宁远努力控制呼吸，“只是...看到了一些东西。往这边走，中心区域应该在那里。“
两人沿着一条宽阔的“街道“前进。突然，宁远注意到秦月给的粉末袋发出了微弱的蓝光。
“有反应了！“林雨晴兴奋地说，“通灵玉就在附近！“
宁远的“黄金瞳“却在这时剧烈波动起来。眼球毛细血管破裂，让他的视线染上一层血色。太阳穴处的血管暴起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撑开他的头颅。一幅幅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一群穿着鱼皮服饰的祭司围绕一块发光的玉石举行仪式...
——地震来袭，海水涌入，祭司们惊恐地奔逃...
——林雨晴被困石室，海水淹没她的头顶...
——最后，他看到自己漂浮在血色的海水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啊！“宁远痛苦地蜷缩起来，氧气急剧消耗。
“宁远！“林雨晴惊慌地游过来扶住他，“你的氧气消耗太快了！我们必须上去！“
宁远想反对，但氧气表的读数已经进入红色区域。两人开始缓慢上升，途中做了必要的减压停留。就在即将浮出水面时，宁远的“黄金瞳“再次失控，这次他看到的是——考察船上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人手臂上的闭眼纹身正发出诡异的红光...
“船上有人！“一出水，宁远就急切地喊道，“是'瞑目会'的！“
林雨晴立刻通过无线电联系苏文山，但只听到刺耳的杂音。“通讯被干扰了！“她脸色大变。
两人快速游向考察船。靠近时，宁远听到船上传来打斗声和一声枪响。他们绕到船尾，利用备用梯悄悄爬上甲板。
甲板上的一幕让宁远血液凝固——苏文山被两个黑衣人按在地上，王铁满脸是血地倒在一边，而站在中央指挥的，正是周世昌！
“找遍全船也没见秦月。“一个手下报告。
周世昌冷笑一声：“不重要，主要目标到手就行。“他俯身揪住苏文山的衣领，“老苏啊，你以为大祭司不知道你们的计划？他早就预见了这一切！“
“周世昌，你不过是条走狗。“苏文山啐了一口血沫，“大祭司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算什么领袖？“
周世昌突然暴怒，一脚踹在苏文山腹部：“闭嘴！你根本不懂大祭司的伟大！为了'瞳师'一族的复兴，牺牲几个人算什么？那个女孩能成为活祭品是她的荣幸！“
活祭品？宁远和林雨晴躲在集装箱后，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宁远注意到周世昌右手臂上的纹身——那是一个闭着的眼睛，周围环绕着蛇形花纹，与水下古城的符号一模一样。
“找那两个小的！“周世昌命令道，“大祭司需要'黄金瞳'完成仪式！“
就在这时，船尾突然传来爆炸声！所有人都被震得东倒西歪，趁着混乱，宁远拉着林雨晴冲向苏文山。
“师父！“宁远扶起老人。
“你们怎么...快走！“苏文山又惊又喜，但立刻推他们，“这是陷阱！“
太迟了。周世昌已经发现了他们，狞笑着举起枪：“宁远，大祭司向你问好！“
千钧一发之际，林雨晴猛地推开宁远，自己却被周世昌的手下抓住。宁远想冲上去救她，却被苏文山死死拉住。
“别冲动！“老人在他耳边低语，“秦月引爆了诱饵，趁现在跳船！“
果然，船的另一侧又传来爆炸声，这次更近，浓烟立刻弥漫开来。周世昌咒骂着命令手下控制局面，同时亲自抓着林雨晴向船舱走去。
“宁远！“林雨晴回头大喊，眼中满是决绝，“记住你的梦！改变它！“
宁远心如刀绞，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冲上去只会全军覆没。在苏文山的拉扯下，两人跳入海中。游出一段距离后，宁远回头看到考察船已经被浓烟包围，而林雨晴的身影早已不见...
就在这时，一艘快艇从礁石后冲出，驾驶者正是秦月！
“上来！“她大喊，“王铁已经在安全地方了！“
宁远和苏文山爬上快艇。秦月立刻全速驶离，很快就把考察船甩在身后。
“林小姐呢？“秦月问，随即从两人的表情中明白了答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宁远跪在快艇上，海水和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摸到胸前内袋里的铜钱护身符——林雨晴给他的护身符。梦中的场景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但有一点不同：这次他知道了地点，也知道了敌人。
“我们去救她。“宁远的声音冷得像冰，“但首先，我需要那块通灵玉。它就在古城中央的神庙里。“
“你疯了？“秦月惊呼，“他们肯定派人守在那里！“
“正因为如此。“宁远眼中闪过一丝金光，“周世昌以为我们会逃跑或直接去救人，但我偏要先去拿他最想要的东西。“
苏文山凝视着宁远，缓缓点头：“声东击西...但你需要休息，氧气不足加上'黄金瞳'的消耗，你已经到极限了。“
宁远摇摇头，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海岸线：“在那里放我上岸。秦月，你带师父去和王铁会合，准备救援需要的装备。“
“那你呢？“苏文山问。
“我要去找一个老朋友。“宁远想起梦中看到的那个符号，“闽越人崇拜水神，而这座古城里，一定有通往神庙的...陆上密道。“
快艇靠岸后，宁远跳上礁石。转身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远方的海面，那里有他被抓走的爱人，和等待着他的命运。
“等我，雨晴。“他轻声说，手指紧握着那枚铜钱，“这次我一定会改变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