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甘孜州岩画的发现历程
甘孜州发现岩画是在2016年前后。这一年夏天(7月),由故宫博物院、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石渠县人民政府联合举办的四川省石渠县唐蕃古道暨石刻文化论坛在石渠县圆满举行。正是在这次会议期间,来自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岩画研究中心的笔者,得知石渠县也发现了古代岩画。事实上,这次研讨会于笔者而言意义有三:一是田野考察了石渠县境内重要的吐蕃时期摩崖石刻造像群;二是在一个高质量的学术研讨会上听到来自不同专业领域众多学者的精彩发言,收获颇丰;三是正是在这次考察与论坛之时,石渠县宣传部李宏部长告知了发现石渠岩画的消息,这个消息让笔者非常兴奋,之前的2011—2014年,与石渠毗邻的青海省玉树州已大量发现岩画,现在岩画终于有了从通天河流域转向雅砻江流域的迹象。
1.2017年对丹巴岩画的调查
2017年夏天,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岩画研究中心丹巴岩画调查小组对甘孜州丹巴县俄洛村岩画进行调查取样,后来形成了论文《甘孜藏族自治州丹巴县俄洛村岩画田野调查》(《内蒙古艺术学院学报》2019年第1期),这是我们对甘孜州岩画进行的第一次调查。这里的岩画完全以符号题材为主,而且是藏区目前发现的万字符号最为集中的岩画点。画就处于凸起的岩石群的面上。岩面呈黑灰色,朝向为北,面积较为宽大,上面多覆有青苔,需进行清理才能看到岩画完整的面貌。岩石前有可供站立的小块台地,岩面与台地呈40°左右的夹角。可辨识的图像数量为55个,主要以符号为主。

图2-2 学者考察现场

图2-3 石渠岩画
2.2021年对石渠岩画的调查
2021年8月,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岩画研究中心与西安美术学院合作组成调查小组,对石渠岩画进行了系统的调查。这次调查受到中共石渠县委、石渠县文旅局的热情接待与陪同。2016年我在石渠参加会议时知晓石渠县开始发现岩画,到了2021年,这里的岩画点已经发现了十余处,而且拥有像阿日扎、扎日姆、扎夏瓦这样密集度较高、图像十分精彩的典型岩画点,硕大的牦牛岩画、华丽的虎图像、生动的狩猎画面,都让石渠岩画成为康北区的一个岩画重镇。除此之外,另外还发现有类似曲丹恰吉这样以阶梯图形为主题的岩画,石渠岩画古老的鸟符号和拥有奇异的“鹰人”图案的翁玛迪岩画点;这里相对集中的几个棋盘岩画也令人印象深刻。
3.2021年10月对康定、道孚、新龙等县岩画的调查
2021年10月,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岩画研究中心与西安美院合作组成调查小组在青海玉树州历史文化研究院的甲央尼玛院长的帮助下,又对甘孜州道孚县八美镇格热玛岩画、新龙县拉日玛镇拉麦岩画、康定市塔公镇特尔玛岩画等地点展开调查。在整个调查过程中,甘孜州的几位藏族青年给予了我们无私的帮助,他们是炉霍县藏医院的吉美根杰院长和当地中学的多吉老师。在他们无私的帮助下,我们顺利完成了这次岩画调查工作。也正是这次岩画调查,让我们意识到甘孜州岩画资源的多样性与古老性。也在这里隆重感谢甲央尼玛院长、吉美根杰院长和多吉老师。多吉老师在后来我们在甘孜做岩画调查时,又多次向我们施以援手,在这里更要向他表达我们衷心的谢意。
八美镇格热玛地点的岩画图像中,部分裸露岩面上的图案看得清楚,主要以狩猎牦牛为主,但被岩面上的苔藓侵蚀的部分图像已经看不清楚,类似的情况在甘孜岩画中很常见,意味着相当部分的岩画图像已经被岩石“吞噬”掉了,这是我们在康区进行岩画调查时面临的一个在岩画保护方面很棘手的问题。
去新龙县拉日玛镇拉麦岩画点进行考察是一次难忘的岩画旅行经历。拉麦岩画是目前我们在藏区发现的最大的一个岩画点,有人说岩面上可能有上千幅图,但目前尚未完全统计过,单从个体数量来估算,图案数量约有上百个。拉麦岩画保存现状和道孚县八美镇格热玛岩画的情况类似,有一些很清晰、可辨识的图像,也存在被植被“吞噬”的图像。被“吞噬”的这类图像已难以用眼睛辨识,只能用手摸的方式来勾勒出图像。此外,该地岩画线条存在反复刻绘的现象,即岩画点的图像消失后,又有人往上刻新的图像,这种刻痕的叠压打破的关系异常复杂,并且对于此后的年代判定而言也是一大难点。
相比于拉麦岩画点小很多的另一处岩画点位于康定市塔公镇,该岩画点主要分布于草原的一小片小石面上,图像中有保存较新的,也有一些图像的表面色泽已经发生了变化,虽然目前无法断言不同色泽情况的岩画是否属于同一时期,但是从画面表现的题材来看,基本上是以相似的人物活动题材为主。
4.2023年5月甘孜岩画考察
2023年5月中旬中央民族大学岩画研究中心赴甘孜调查岩画,是在州各级领导的热情接待与安排之下进行的,在共同调查了新龙县拉日玛镇拉麦岩画之后,调查小组又兵分几路,其中团队的周行康摄影师不仅在甘孜中部地区考察了多个岩画点,还专程赴康南海子山一带系统调查了当地独特的崖壁涂绘类动物岩画。
甘孜南部海子山岩画在新龙拉里马遗址的重大发现发布后,迅速在青藏高原东部东西走向的山脉引发了岩石艺术的发现浪潮。截至2023年夏天,该地区已发现近30处岩画遗址,但岩画的具体数量尚未计算。令人鼓舞的消息是,2023年夏天,在甘孜藏区最南端的金沙江流域发现了一种高度相似的赭色动物图案,重点是大角鹿和野牛(图2-4)。根据南京师范大学地理研究所使用的铀系测年法,这些图像最古老的定年时间可以早在7500年前(吴玉娜,邵庆峰,2021)。这些资料应该是青藏高原岩石艺术中时代最早的动物风格,在那里,这种绘画风格中基本上没有人物图像或符号表征的图案。研究人员认为,它与位于青藏高原南缘的云南金沙江流域的岩画群属于同一系列。云南省北部金沙江流域的岩石艺术风格以大型动物为特征,近年来有非常充分的年代测定数据,距今13000年至距今4000年不等(吴云,2023)。

图2-4 甘孜南部赭色动物图案
5.2024年6月甘孜中部与南部岩画调查
2024年6月下旬,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岩画研究中心调查小组再次赴康南海子山自然保护区考察岩画,除了考察了这里的大型动物风格岩画,还在海子山管委会主任孙主任的带领陪同下,考察了一处早期洞穴岩画。笔者认为,理塘海子山洞穴岩画应是这一地区新发现的一种岩画类型。该洞穴内的岩画图案不多,形体也比较小,但就反映的早期民间信仰及风俗看,却提供了不可多得的文化信息,有头饰牛角的巫师形象,有抽象化的鸟形符号,还有符号与写实共存的生殖崇拜内容,其丰富性、清晰性与典型性都是这些年我们在甘孜岩画调查中不太多见的例证。特别要指出的是,海子山在2021—2023年的调查发现中,当以独特的大中型各类写实主义动物风格岩画题材为主,其年代在青藏岩画系统中亦属于史前期的较早类型。而新发现的洞穴岩画,与海子山早期写实主义动物岩画,无论在表现主题、图像的大小、颜料的色相、绘画的手法以及意涵的神秘性等方面,都有非常明显的区别,在内容题材上显然已融入更多的社会生活,尤其是宗教习俗方面的内容,是认识该地区早期居民民间信仰与祭祀内容的十分珍贵的图像志资料。西安美术学院苟爱萍教授认为,在甘孜州海子山岩画中,格聂洞穴岩画虽然时间上晚于海子山涂绘类大型动物岩画,但是,格聂洞穴岩画中的巫师形象、弓箭符号及女性形象却明显反映出一种浓郁的巫术思维及生殖思想。这表明在甘孜地区,无论是涂绘类岩画还是凿刻类岩画,对巫师的描绘、弓箭符号的隐喻象征及对女性形象的表现,在思维层面上具有一致性,在图像层面具有相似性。

图2-5 康南海子山岩画
四川甘孜藏区岩石艺术的新发现,应该是近年来的热门话题,这些发现大约始于2021年,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岩画研究中心在2021年、2023年、2024年多次赴四川省甘孜州考察与调查岩画,并于2023年12月与甘孜州相关部门签订了《甘孜岩画调查研究报告》的合作调查研究项目,笔者便是该项目的课题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