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课（求追读）
次日下午。
李秋雁轻轻倚靠在办公椅上，侧耳倾听着三角钢琴中传来的音阶，看了一眼坐在琴凳上的小女孩，开始了思考。
陈慢慢，一位小学三年级的女孩，据她的姐姐陈酒酒说，陈慢慢学什么都很慢，虽然很认真，但是并不聪明，许多老师都说她笨笨的呆呆的，导致现在她们家长也觉得陈慢慢是不是名字没起好。
李秋雁倒是觉得，慢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刚才看了一眼陈慢慢的手，虽然还未长开，但指节细长，按下琴键的时候虽然站立不稳，但沉键时颇有种像是迟钝又像是沉稳的自信，弹出来的音扎实而平和。
不像很多小孩喜欢快速用力按键，本身手指力量就不够，站立不住，又沉键太快，导致音色变得虚软、模糊而尖锐。
“怎么样，李老师？”
见陈慢慢弹完音阶，李秋雁又一脸思索的样子，待在一旁的陈酒酒有些着急地询问了起来。
她可不想自己的妹妹再一次被老师“退货”，先前那些奥数、英语兴趣班的老师嫌弃妹妹本来就很打击妹妹的自信心了，更何况这次的李老师也是她自己想要结交的对象，便更不想见到妹妹再次失败。
李秋雁回过神来，看着两脸忐忑的一大一小两位陈小姐，不禁露出一丝肯定的笑意，说道：
“陈慢慢她其实很有天赋。”
“啊？”
陈酒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连忙说道：
“之前她去别的琴行试课都让那些老师急得不行呢！但她又确实喜欢音乐……李老师你不是故意哄我们的吧！”
“当然不是。”李秋雁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看向扎着一个小马尾辫的陈慢慢，想了想，问道：
“陈慢慢，你知道为什么我只让你弹音阶，而没让你弹你从前在别的老师那里练的作品吗？”
陈慢慢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见姐姐也有点懵逼，她只好揪着自己的袖口，小声说道：
“不知道，老师。”
“陈慢慢，你仔细听。”
李秋雁微笑着挪动办公椅靠近了琴键，将手搭在了上面，开始了音阶跑动。
其实他大可直接把备课时挑选的几首曲目拿出来，让陈慢慢自己开谱，这样只需要纠正她视奏的音符即可，很多琴行就这样让学生磕磕绊绊地磨完一节又一节的课，最后也只能拿出一两首开了谱甚至都还没练熟的曲子。
因材施教，这才是找老师上课的意义。
李秋雁需要不停地听琴键的音色、不停地看她手指的动作，才能知道她本身的才能到底是什么样的。
对，是才能，而不只是单纯的能力。
能力是指当下能做的事情，比如打篮球是一种能力、考一百分是一种能力，而在钢琴上，会弹《小星星》是一种能力、会背谱也是一种能力。
而才能不一样，陈慢慢可能此刻什么都不会，但她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潜质，比如天生手长、按键稳定、节奏均匀，而其它的潜质，也需要一一确认。
“你听出什么了吗？”
平稳的一个音阶完成后，李秋雁问道。
陈慢慢仿佛是想求证什么似的，和自己的姐姐对视了一眼，在见到姐姐略带犹豫的首肯后，她挠了挠头说道：
“我感觉……老师你弹得和我有点像。”
“咳咳咳！”陈酒酒顿时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连忙把住妹妹的肩，小声说道：
“李老师，慢慢她不是那个意思……她是说，李老师你刚才似乎是照着她的音色弹了一遍……”
“咦？”
李秋雁有些讶异地看了看两位陈小姐，点着头说道：
“你们的耳朵都很灵敏啊，是的，我刚才刻意模仿了一下她的音色，但如果你们注意到了我的手，便会发现我手上的动作其实是非常放松的，并且手腕给了一定程度的旋转。”
他再度示范了一遍，接着说道：
“人的五根手指是不一样长的，所以如果你只是直直地去平移，那么手指之间很容易打架，而且也音与音之间的切换也很僵硬。
“但如果你像一个车轮缓缓前进，是不是就比之前要顺畅得多了？弹琴嘛，放松地去对待琴键，琴键也就会温柔地对待你。”
“唔……”陈慢慢纠结地伸出手，不太自信地模仿了一遍。
在以往的琴行试课的时候，琴行老师总是给她一首儿歌谱就让她开，但是儿歌谱很无聊，她又很容易弹错，没一会儿老师就没耐心了，所以直到现在都没真正地持续学下去。
但现在这位李老师只要她弹音阶，音阶当然是不会犯错，可她却有些犹豫起来了。
因为眼前没有谱需要看，她便不知道手中的动作该做到什么程度，只能专心地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手指和手腕上，任由它们下意识地在琴键上走动起来。
一遍音阶结束，陈慢慢忐忑地看向李秋雁，一般这个时候，老师就要开始不停地纠正她犯下的错误，她也只能唯唯诺诺地跟着老师的节奏呆愣愣地在琴谱上缓慢蠕动，直到整个人都陷入呆滞……
“弹得很好啊！”
然而，李秋雁却出乎她意料之外地笑了起来，他微微鼓了鼓掌，说道：
“很好，即使在给予手腕灵活度后，你的触键依旧很稳定，力度和节奏都很均匀，我甚至感觉，可以给你稍微加快进度了。”
“……诶？”
陈慢慢有些懵逼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因为老师的肯定而感到喜悦，便听见李秋雁继续说道：
“好，那就尝试着增加一下手指的动态吧，你看，在换指之前，我的大拇指是早有预备的，其实当你进行正式演奏时，就连和弦的流动也会有这种预备的方向……”
当陈慢慢回过神来之时，她的手指已经跟随着李秋雁的引导在琴键上跑了一个来回了，此刻，就连她未经训练的耳朵都能听出，自己竟然真的瞬间就有了十分明显的进步！这还是第一次！
然而，陈慢慢的笑脸才刚刚露出了一丝痕迹，李秋雁的话语便再度从她耳边响起。
“不错，既然你的手指站立和跑动都这么稳定，那我们可以加入触键的强弱变化了，我来给你演示一遍……”
触、触键？强弱变化？
陈慢慢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她只是一个刚刚开始学琴的小学生啊！这，这超纲了吧！
……开心得太慢，已经来不及笑了。
在李秋雁不由分说地弹奏起的音阶中，她终于欲哭无泪地在心里悲鸣了一声，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师，我叫陈慢慢，不叫陈快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