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监军
“不斩范琼？两位钤辖怎么说得出这么糊涂的话？”刘光世怒发冲冠，完全不能理解统帅部的决定。
“大哥难道忘记了是范琼克扣拔营饷激起兵变。那晚乱兵竟然威胁统帅部，要不是弹压的快，不说范琼那厮了，说不得连二位钤辖也不免要遭乱兵围攻！”
兵变的事以统帅部给范琼帐下补发了一轮拔营饷告终，刘光国和辛兴宗都听取了刘光世的建议，对溃散的乱兵不再追究。
但是在范琼其人的处理方式上，三人却有不同的看法。
“平叔稍安勿躁，范琼毕竟是我西军旧部，而且是辛钤辖帐下副将，官职不低，怎能随意斩了？”刘光国倒是先于辛兴宗来安抚刘光世。
“他范琼是我西军旧部不错，但是这些年来，他可曾立过什么战功？环庆军中向来是他的兵马军纪最差，往往与敌军刚一接战就溃散。这人的名声都臭到环庆军外了，有什么不能斩的？”刘光世又转向辛兴宗说道：“莫不是辛钤辖不舍得帐下爱将性命？”
辛兴宗淡淡地说道：“刘都监，你又是何出此言呢？范琼来西军比我要早，真要说，那也是令尊刘太尉的爱将。”
刘光世听见辛兴宗这般阴阳怪气，直接怼回去：“若是我父亲尚在军中，我定要叫父亲斩了范琼这厮！”
“刘都监实在不必大动肝火，说到底，范琼不过是克扣了些军饷而已。我听说，刘都监帐下有兵三千五百人，可是昨天夜里我看刘都监的兵马，左不过两千人吧。”辛兴宗拿起茶碗，借着吹开水面茶沫的动作，稍作停顿。
刘光国听罢忙说：“辛钤辖，军中多少有些缺额，多少年来都是这样，即便神宗皇帝整饬过，后来也不可避免。些许空饷倒也寻常，不必在意、不必在意。”
辛兴宗嘬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回道：“正是，既然刘都监吃些空饷不是什么问题，范琼克扣些军饷，也罪不至死吧，再好好斥责他一顿就是。话说回来，若是范琼克扣军饷该杀头，刘都监吃空饷又要立个什么罪名呢？”
眼见辛兴宗要把火引回刘光世身上，刘光国赶紧出来打圆场：“辛钤辖、平叔，二位都消消火，不过是个范琼，何必为他伤了你我的和气？让辛钤辖训斥一番，给军士们再补发些拔营饷就是了。”
刘光世自然有些不甘心，但是自己吃空饷的事被翻到台面上，也不好再发作。
三人最终依旧以表面的一致维持着胜捷军统帅部的平衡。
刘光世当然是太着急了，按照封建社会的军队风气，范琼的所作所为最多也就是降级罚俸。刘钊却带入了自己作为一个现代大学生对于这恶名昭彰的汉奸罪将的朴素的厌恶情感，才会在统帅部与两个顶头上司大吵一番。
三日之后，本来在正在亲自监督军士训练的刘光世，突然又被叫到统帅部军帐。刘光世来到帐中，却发现除了刘光国和辛兴宗，帐内多了个内侍。
“平叔来了，快，见过内侍省押班刘一横刘押班。刘押班是领了宣抚司的命令，来军中监军的。”
简单打过招呼后，刘光世看着这个身材矮小、头发稀疏的宦官，愈发觉得面目可憎，隐隐觉得日后和这个太监必然会有些瓜葛。
“三位大官，童枢密这次派咱家来，除了来监军，还要我通知各位几件事。”
“请刘押班指教。”
“宣抚司已经知道了那日乱兵的事。一是刘钤辖于兵变中处置得当，又兼在军中素有威望，着刘钤辖权胜捷军都总管；二是刘都监平叛有大功，着刘都监为胜捷军兵马钤辖；三是辛兴宗暂时解去兵马钤辖差遣，入宣抚司，另有任用。”
毫无疑问是刘延庆在宣抚司下了功夫，刘光世看了辛兴宗一眼，发现辛兴宗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必然是童贯也已经事先知会过辛兴宗了。看来刘延庆这几日在宣抚司必然是极尽谄媚之能事，已经基本获取了童贯的信任，将胜捷军放心交到刘光国手中。
刘光世一面鄙夷刘延庆的怯懦媚上，一面又庆幸有此昏聩之父，反而让自己有了在乱世腾挪、积攒实力的机会。
刘一横并不在意三人的神态，倒是继续说道：“四是指挥使韩世忠亦有功劳，兼顾其去年平定方腊有功，应升迁为从九品承节郎。不过升迁为承节郎还需吏部起文、尚书省核验，不在宣抚司职权之内，还需等些时日才能正式任命。”
“这最后一条……”宣读到这里，刘一横主动停了片刻，目光落在刘光世身上，而后继续开口说道：“京东路今日多有贼寇叛乱，胜捷军兵精将勇，着调胜捷军副将范琼即日前往京东路平叛……”
“派范琼去京东路平叛？宣抚司倒是会废物利用。范琼前日才逼得自家兵变，今日倒成了戡乱栋梁？”
“刘都监……哦，应当改口刘钤辖了。刘钤辖是何意，宣抚司的安排，童枢密和令尊刘太尉都是看过的，有什么异议吗。”
“我有什么异议，范琼其人心狠手辣，其所部兵马令行禁止，必能在京东路为朝廷勘定乱兵。我赞叹宣抚司明鉴而已。”刘光世直接给了刘一横一个白眼。
刘一横自然听出了刘光世的阴阳怪气，但也不多计较。虽然刘一横这个内侍的品级很低，但是监军这个身份非常特殊，当年童贯就是以监军身份在西军制衡种师道等西军诸将。所以在刘一横眼里，和这个胜捷军二把手过多纠缠细节只能说是自降身份，倒不如随他抱怨去，反而显出自己的肚量与地位。
“宣抚司要咱家传达的意思就是这些，咱家这次来胜捷军军中监军，今后还赖两位大官关照。”
既然已经成为名正言顺的主将，新任的胜捷军都总管刘光国恭敬地回答道：“岂敢岂敢，倒是要刘押班多多关照我们才是。”
刘一横浅浅地回道：“只愿各位不负朝廷和宣抚司所托就是，后日大军就要开拔，四月二十二日前，胜捷军要作为先锋军抵达高阳关为童枢密和宣抚司衙门平靖道路，必须按期抵达，不得延误。
“如届时未到，自都总管以下，全部将官皆斩！三位大官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还请各自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