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铜烙

暗道垂直坠向地心。失重感持续了十三个心跳，直到后背撞上某种弹性物质——是无数青铜锁链编织的巨网，每一根锁链都拴着具风干的童尸。

陈三水划亮荧光棒。绿光沿着锁链脉络流淌，照亮下方百米处的青铜齿轮阵。八十一枚房屋大小的齿轮咬合转动，齿槽里卡着新鲜的人体残肢，像某种血肉润滑剂。

“这是人牲动力系统。“我抓住晃动的锁链，“得找制动机关......“

话音未落，整张青铜网突然下沉。童尸空洞的眼窝里钻出荧光蜈蚣，顺着锁链朝我们爬来。陈三水掏出军用水壶泼洒酒精，点燃的火焰却让蜈蚣外壳爆开，溅出腐蚀性黏液。

“闭眼！“我扯着他跳向最近的齿轮。工兵靴底踩碎齿槽里的断手，腐肉中突然射出青铜弩箭。陈三水用墨玉扳指格挡，玉石与青铜碰撞出刺目火花。

齿轮缝隙里传来机括转动声。我摸到齿根处的铭文，突然想起工程兵时期拆过的诡雷：“是压力感应器！保持......“

巨型齿轮突然错位。我们像掉进粉碎机的谷粒，在转动的青铜齿间翻滚。陈三水的背包被齿刃绞碎，那本陈秋山的日记本页纷飞。我抓住其中一页，瞥见潦草的字迹：“申时三刻，血玉祭坛，不要相信......“

后背撞上制动柱的瞬间，我扣动了军刀卡扣。刀刃精准卡进制动阀，齿轮阵发出垂死般的金属呻吟，在离我们脚踝三厘米处停住。

冷汗浸透的内衣贴在背上发凉。陈三水却盯着制动柱的青铜浮雕——人首蛇身的祭司正在将青铜钉刺入活人天灵盖，受害者手腕赫然戴着墨玉扳指。

“这是剥魂烙。“他触摸浮雕上焦黑的痕迹，“用三千度青铜液浇灌天灵，把魂魄......“

齿轮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断裂声。九个青铜鼎从穹顶坠落，鼎中倾泻的血浆瞬间激活齿轮阵。我们扑向最近的检修甬道，身后齿轮咬合声如同巨兽磨牙。

甬道石壁上布满指甲抓痕，每隔十步就有个凹陷的人形轮廓。陈三水的矿灯扫过一处凹坑，照出半枚带血的指纹——与陈秋山日记本上的血指印完全吻合。

“他在此被困过。“我摸到凹坑边缘的刻痕，“是工程兵常用的定位标记......“

阴风掠过后颈。陈三水突然将我扑倒，一柄青铜斧擦着头皮劈进石壁。转头望去，浑身长满青铜锈的活尸工匠从壁龛爬出，他们手中的凿子、矩尺都在冒着青烟。

最年长的工匠喉咙里发出咯咯声，腐烂的指尖渗出青铜液。那些液体在空中凝结成战国文字：“擅闯者，为器。“

陈三水甩出墨斗线缠住活尸手腕，线绳却瞬间熔断。我抄起检修锤砸向壁灯，飞溅的灯油引燃活尸身上的尸膏。燃烧的工匠们竟整齐划一地举起工具，在火墙上凿出个青铜门框。

门内涌出腥甜的红雾。我吸入半口就觉天旋地转，恍惚间看到陈秋山站在雾中，他的头盖骨被掀开，脑浆里生长着青铜树苗。

“爹......“陈三水梦呓般向前迈步。我狠咬舌尖用剧痛保持清醒，用工兵铲劈碎青铜门框。红雾消散的刹那，活尸工匠们化作青铜雕像，保持着跪拜姿势。

甬道尽头传来水声。我们爬出通风口时，眼前景象令人窒息——地下暗河在此处形成瀑布，百米高的水幕后方，血玉雕琢的祭坛悬浮在半空，九条青铜锁链穿透祭坛上的活尸琵琶骨。

活尸突然抬头。那张与陈三水八分相似的脸庞张开嘴，发出陈秋山的声音：“快走！血玉要......“

祭坛轰然崩塌。锁链绷断的瞬间，我抓住陈三水跳进暗河。水流将我们冲进溶洞，抬头却见崩塌的祭坛碎片在水面重组，拼成个巨大的青铜铃铛形状。

陈三水突然痉挛，耳后的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物体。我按住他时摸到皮下有金属质感，掀开衣领赫然看见青铜纹路在脊椎上蔓延——那些纹路与青铜铃铛的咒文一模一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握紧工兵铲。

“第一次碰铃铛时。“他苦笑着扯开左袖，整条手臂已经青铜化，“每用一次铃铛，就侵蚀一寸血肉。“

暗河突然分流。我们被卷进漩涡前，最后看到血玉祭坛的碎片组成八个大字：青铜为躯，永镇幽冥。每个字都在渗血，那些血珠逆流而上，消失在溶洞顶端的青铜树根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