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夜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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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狐尾

清晨的微光,带着丝丝凉意,轻柔地洒在青丘国的这片土地上。颜小江悠悠转醒,却是被池塘里活蹦乱跳的锦鲤啄醒的。那些锦鲤像是调皮的孩子,用它们小小的嘴巴轻轻啄着颜小江的脸,似乎在催促这个沉睡的人赶紧醒来。

颜小江迷迷糊糊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淤泥,那淤泥又湿又黏,带着股腐臭的味道。他皱了皱眉头,吐出半根水草,昨夜枯井里那令人作呕的腥臭仿佛还紧紧黏在鼻腔里,怎么也散不去。

他缓缓抬眼望去,只见九重鎏金檐下,高悬着一块匾额,上书“长生殿”三个大字。看到这三个字,颜小江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自己竟被扔到了族长寝殿外的荷花池里!

他心中暗自叫苦,这究竟是怎样的命运捉弄,让他在一夜之间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里。“小畜生!擦个廊柱都能睡过去!”一声尖锐的怒骂骤然响起,如同炸雷一般在颜小江耳边炸开。

紧接着,管事嬷嬷那如疾风骤雨般的扫帚劈头砸下。颜小江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抱头鼠窜,像只受惊的小老鼠。可即便在慌乱逃窜的过程中,他的耳朵却竖得老高,不放过任何一丝周围的动静。

此时,殿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咳嗽声仿佛是破旧风箱发出的声响,每一声都透着无尽的痛苦。咳嗽声中,还混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响动,那声音阴森恐怖,像是有一头被囚禁、拴住的野兽在奋力挣扎,想要挣脱束缚。

颜小江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疑惑,他佯装擦拭雕花窗棂,动作看似专注,实则眼神不断地瞟向殿内。他的舌尖偷偷润湿窗纸,小心翼翼地戳出一个小孔,眼睛凑近小孔,向里面窥探。

月光如轻纱一般,斜斜地漏进内室。只见族长瘫在玉榻上,形容憔悴,往日威风凛凛的模样早已不复存在。他的三条狐尾无力地垂落在榻边,尾尖本该璀璨如金穗的毛发竟秃了三块,露出皮下狰狞的黑色咒纹。

那些咒纹如同邪恶的烙印,散发着诡异的气息。颜小江看到这一幕,猛然想起血池祭坛那些被拔光尾毛的狐尸,一股寒意从后颈直窜上脊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咳咳……玄姬……药……”族长那虚弱而沙哑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的一缕残魂。他枯瘦如柴的爪子伸向床头的琉璃盏,盏中丹药裹着朱砂,与昨日毒丹一模一样。

颜小江正欲再细看,突然,他敏锐地察觉到耳后生风。他心中一惊,转头望去,只见玄姬的猩红裙裾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扫过回廊。玄姬的丹蔻指甲捏着个青玉药杵,杵头沾着未干的血渍,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诉说着某个不为人知的血腥秘密。

寅时的梆子刚响,那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颜小江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被几个粗壮的仆人踹进了药房,被迫捣药。他一脸无奈地蹲在铜臼前,手中紧紧握着掌心三根金毛。

这三根金毛,是趁族长翻身时,他从榻边小心翼翼捡到的断毛。每根毛尖都缀着血珠,在微弱的光线下,细看竟裹着细如发丝的咒文,与玄姬指甲上的计数符文如出一辙。

“三百零九、三百一十……”窗外飘来玄姬那轻柔却又透着诡异的低语。颜小江心中一动,轻手轻脚地贴墙窥视。只见玄姬正在月下焚香,她的神情专注而又虔诚,每烧一片金毛,指甲的靛蓝色便深一分。

香炉中腾起的黑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凝成小蛇的形状,然后钻入她袖中青铜铃铛。那铃铛在黑烟的环绕下,隐隐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原来每道血契都要拔毛啊。”颜小江捻着金毛,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低声自语道,“怪不得族长尾巴秃得像扫把。”他的声音虽小,但在这寂静的药房里,却仿佛格外清晰。话音未落,药房门突然“砰”地一声洞开,仿佛被一阵狂风猛地吹开。

玄姬的影子如同一条敏捷的蛇,瞬间游入,缠住他脚踝。玄姬的声音冰冷刺骨,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小耗子知道的太多了。”颜小江心中一惊,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捂着肚子,在地上满地打滚,嘴里还大声叫嚷着:“哎哟!定是食毒吃坏了!”他一边叫着,一边连放三个响屁,那屁声震得药炉盖叮当乱跳,整个药房瞬间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味。

趁玄姬皱眉掩鼻,一脸嫌弃的瞬间,颜小江瞅准时机,一个鱼跃抱住族长路过窗外的狐尾。“陛下救命!玄姬大人要杀我灭口!”颜小江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与绝望。

秃了三块的狐尾应激炸毛,族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手中的药盏也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颜小江就势滚地,用后襟接住洒落的药渣,嘴里却嚷着:“草民愿为陛下试药!”他的动作一气呵成,看似慌乱,实则暗藏玄机。

玄姬见状,怒目圆睁,手中的鞭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卷来。颜小江早有准备,假装脚滑,“扑通”一声跌入池塘。池塘里的锦鲤像是闻到了美味,争相啄食他故意撒落的药渣。

可没过一会儿,那些锦鲤竟纷纷翻起白肚,漂浮在水面上,死状凄惨。颜小江在水里扑腾着,嘴里大声惨叫:“这哪是仙丹,分明是阎王帖!”他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仿佛要将这黑暗的秘密都喊破。

族长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盯着浮满鱼尸的池塘。他那浑浊的瞳孔忽然清明一瞬,仿佛被一道光照亮。他尾尖残余的金毛根根竖立,在空中划出三道血符。

颜小江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他发现那血符的轨迹竟与自己怀中青铜铃铛的龙纹完全契合。“应龙……”族长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嘶吼,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恐惧,“他们回来了……”玄姬听到族长的话,脸色骤变,原本娇艳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恐怖。

她的指甲暴长三寸,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刺向族长咽喉。颜小江见势不妙,猛甩湿发,藏在齿缝的药渣混着池水喷出,正中玄姬眉心。

“对不住啊大人!”颜小江一边扑腾着往池心游,一边大声喊道,“我这人一受惊就爱吐口水!”他的声音在水面上回荡,带着一丝俏皮与无奈。子夜时分,阴云遮月,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颜小江缩在假山洞里,借着微弱的光线,摊开浸湿的药渣。那药渣中,朱砂裹着的根本不是草药,而是碾碎的金毛与骨粉,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月光穿透云隙的刹那,药渣突然扭动起来,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凝成三条黑鳞小蛇,“嗖”地一声钻入地缝,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消失不见。颜小江见状,心中一惊,急忙掏出火折子照明。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他惊恐地发现,地砖缝隙爬满血契符文,那些符文如同一条条扭曲的小蛇,散发着诡异的光芒。每条符文的末端都连着一枚青铜铃铛的印记,仿佛在诉说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最深处的地洞传来锁链拖曳声,伴着铁器刮骨的锐响,那声音阴森恐怖,仿佛有一头庞然大物正挣断封印,即将破土而出。“难怪要拔毛喂血契……”颜小江将最后一点药渣抹在青铜铃铛上,铃铛上的龙纹突然暴起青光,耀眼夺目。

他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在养相柳的魂!”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恐惧。洞外忽起脚步声,那脚步声沉稳而又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颜小江的心上。

玄姬的白靴踏过染毒的池水,每步都留下燃烧的鳞粉脚印,那脚印如同一条蜿蜒的火线,向着山洞延伸而来。玄姬的身影在黑暗中逐渐清晰,她指尖捏着半截黑鳞蛇尾,笑吟吟俯身,声音轻柔却又透着无尽的寒意:“小耗子挖洞的本事,倒是配得上这看坟的差事。”她的笑容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使者,要将颜小江拖入无尽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