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0章 花名
香江湾仔码头仓库区,港湾道拐角的大排档。一群年轻男子袒胸露背地坐着宵夜,不远处一个踉跄的身影蹒跚地走来。
“刀疤利,每次都是你最晚到,今晚有你最喜欢的香芋扣肉,再不快点就冇啦。”
刀疤利是还没到位家伙的花名,他的本名叫李利,客家人。生活在香江中下层的客家人,几乎人人都会有一个甚至多个‘花名’。
如唐梨头、叫花二、瘌痢三、五疤瘌、高脚六、矮古七等等。
花名与正名、乳名、昵称的含义是不相同的,与小名和外号也有区别,其特点就在一个字:“损”,被叫者则“贱”。
刀疤利脸上也并没有刀疤,只有左眼角处因小时顽皮,擦过竹筐边缘划下的2厘米左右的伤痕。
只因客家人有句俚语叫‘人爱人打落,火爱人烧着’,意思是:一个人一旦被他人看不起,或被说些令人觉得受侮辱的话,才能振作起来做人干事。
所以客家人在取花名的时候多喜欢轻贱字眼,意指在花名中已经受到磨难,以后生活应该如雨后彩虹,三衰过后是六旺。
后世那个没见识的‘小偷’公司的马某人,连花名是什么意思都不懂,还居然喜欢给人起花名,起的那是什么玩意,最多只能叫‘外号’,不能再多了。
再多说一句,阿拉伯语好歹是联合国六种语言之一,你起个‘小偷’公司的名字在国际上混得怎么样啊?
刀疤利一声不吭地走到近前拉开凳子,垂头丧脑地一屁股坐下:“忙了一天好攰!”(音贵,意为累)
“嗯~好大的味,你冇冲凉?”坐在旁边的白头贵掩着鼻子嫌弃道。
“嘞个扑街仔,我冲凉都用香枧。哪里有味!”刀疤利被说得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
“粥粉面,椒盐九肚鱼,桂林炒生肠,鲜鱿炒西兰花,香芋扣肉,这么丰盛,今天是哪个大佬埋单啊?”刀疤利看着桌子上的菜吓了一跳。
“今天龅牙强升便衣了,以后要叫他强sir,听到没有?”同村的大佬峰笑着对刀疤利说。
“啊,原来是强sir当面,不知不怪,不知不怪,谢谢强sir今晚的宵夜,来饮胜。”大家随着刀疤利举起了杯子。
“很久冇见了,大家现在有什么小道消息说出来听听?”白头贵说着拿起了筷子夹了颗西兰花。
“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十来年前有个鬼佬和本地靓女相爱,靓女家人不许她嫁鬼佬,他们就双双私奔上山双宿双栖,最后饿死半山宝云道。”番芋仔抢着说。
大佬峰接着说:“我听说过,说是化为石头,还托梦给北角一带的妇女,并许诺会撮合所有向其膜拜的有情人。听说向石头祈求姻缘特别灵验。”
“切,黐线(音痴线,意神经病),你们居然相信这个,那你们得先去找个靓女。”
众人捧腹大笑。
“刀疤利,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搞得像是要脱阳的感觉。”
“你才脱阳呢,我跟的不是新记的胜哥嘛,他急着要找一个维多利亚港的仓库,放些走水的货物。”说着,刀疤利吃了口鱿鱼。
“居然还指定仓库位置,这就比较难找了,现在仓库区都满员了。”大佬峰声音有点拖长,像是在考虑什么。
“可不是嘛,这几天忙得天昏地暗的。”刀疤利又灌了口啤酒。
“利哥,我们仓库区一个仓库,已经租了1年多,却一直空关着,我路过看了多次,都是空的,偶尔一男或一女过来看看。你可以找他们转租试试。”
刚才九龙城寨出来,跟着大佬峰在仓库区干活的鸿仔好像想起了一件事,说道。
“哦,用什么名义租的?”刀疤利放下筷子,转头看向鸿仔。
“一个什么道士基金会,没听说过。”鸿仔的声音有点亮了。
“那你帮我留意着,如果有人来就通知我下,我去和他们说说看。”刀疤利说着拍了拍鸿仔的肩膀。
……
曾国新家的邻居最近发现,曾国新好像有了一个做建筑工人的爱好。前几天,他家的家庭服务员买了不少黄沙、水泥和涂料,从卧室的窗户里看见他忙个不停。
不过这也正常,自从钱庄行业最早在沪海开始公私合营,他不需要再辛苦工作,安静地坐在家里,每年分红就自己就到账了。
以前为了这点毛丧纸(原指给先人的纸钱,指代钞票)每日间迎来送往的,吃得腰身见粗也没见拿回家多少钱,现在呢,每年净到手20%以上利润,只多不少。
人嘛,总得找点事情做做,以前有个皇帝不也喜欢做木匠嘛。做个建筑工人,装修一下房子也蛮好,就是他性子变得太快,才做了几天就没兴趣了。
邻居在腹诽的时候,曾国新正拉上窗帘,打开了屋顶灯,在自己的卧室待着。
他的眼光自然而然地向右边墙上望了一下,但立刻警惕地把眼光收回,怕给啥人发觉似的。
曾国新匆匆走到门口,向门外一看:卧室外一个人也没有,楼道和台阶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家庭服务员们都回自己房间去了。
楼道里电灯的光亮很弱,照得屋子显得静幽幽的。他缩回头来,轻轻把门关好。他的眼光这才毫无顾忌地盯着右边雪白的墙壁。
曾国新轻手轻脚走过去,站在墙跟前,像是忽然给人发现自己的秘密,慌忙两手下垂,一言不发,脸孔如同雕塑的石像一样,毫无表情。
半晌,他的眼光从墙壁移开,向室内扫射了一番:整个卧室除了他以外,一个人也没有。
曾国新于是举起手来,向墙壁轻轻敲了一下,用耳朵贴墙仔细听听。接着在墙的另一个地方又敲了敲,凝神地用耳朵去听,这次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点点头,仓皇地退了回来,却又向前走了三两步,走到墙跟前,认真地望了又望,不放心地再敲了一下,才满意地退了回来。
身子坐在长沙发上,眼光却还斜视着右边的雪白的墙。
……
吴广毅正躺在曾国新卧室的床上,拿着纸笔在计算着这次跑香江的运输费用,当然他没有用曾国新的卧具,除了木床,其他卧具都是他自备的。
没办法,这次跑路的9家人家,就曾家离火车站最近,所以晚上就睡这里了。
沪海的老资本家真是有钱啊,这次9家人带到香江的现金折合成黄金居然有10万两,其中老徐家走1万两,因为某些因素只要了一成五,其他都是两成五。
为啥会折合成黄金呢,吴广毅怀疑他们内部也商量过,因为他们9家人交付的运输费全部都是黄金,而且每户都带了1千两随身走,其他换成了各国外币。
怎么换成各国纸币了?因为现在世界主要国家都在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中,米刀锚定黄金,各国货币和米刀兑换比例固定。
只要发钞国家没被灭,没有宣布贬值,法定钞票价值固定的,华国兑换这个价格,倪轰去兑换还是这个价格,最多加上点手续费。
直到尼克松上台,打破这个体系,全世界锚定黄金,而不是美刀,才出现了汇率差,换外国纸币才会有盈有亏。
黄金实在太重了,1千两体积就是个小公文包大小,却有60斤,得用专用箱子装,否则不方便运输。还是纸币轻巧。所以贵重物品就给吴广毅笑纳了。
其实广毅在收第一家客人时就觉得失算了,因为他只盯着人家的现金和黄金,各种珠宝首饰都没算钱。
没办法,上辈子是穷鬼,没有玉石翡翠珍珠钻石这个概念。
算了,在帮人跑路这件事上吃亏就吃亏吧,再说这也不大能仔细算钱,牙一咬,泪往心里流。
徐希直在香江,已经帮徐纳琰办理了香江大学医学系的入学手续,就等人去就读了。
广毅也对未婚妻有点特殊照顾,让她把自己屋子锁了,钥匙给他,他会给纳琰一个惊喜。
徐家的家产也准备分了两批走,所以这次运输费用广毅一共能收到2.4万两黄金。这有多重呢?720公斤。
吴广毅还建议他们以去外地居住为理由解雇家庭服务员,免得资本家们大规模失踪引起官方的察觉。
师父最近可累惨了,连着一周,每天有法事要做,有时还一天两场。全是他这个好徒弟给介绍的活计,只说是资本家要回老家居住,回乡前做次祈福法事。
出走小团伙对吴广毅还是比较尊重的,带走的金额没有隐瞒,但是有三家在家里都留了后手。
万桂林家树下埋了一小酒缸的大黄鱼,曾雄英家围墙下也是一小酒缸大黄鱼,这两家的酒缸还是同一款的,也不知道是否商量过。而曾国新的后手就在对面墙壁里。
出走的人家都是签过房屋附属物品的捐赠合约的,除了房子不动,其他东西都可以让吴广毅代捐了。
广毅对各家遗留的黄鱼,拿了心里也无愧,他不拿也是别人拿,何况他只拿里面的黄鱼,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这下好了,一千,一千,三千。又多了五千两的家底。
就这么跑一次,吴广毅身上的运输费总计折合米刀一共101万啊,折合港纸的话是578万啊。发达了!
“我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我左手买个诺基亚,右手买个摩托罗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