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做贼

夜沉如水，轻纱似的月光柔柔笼罩着整座清照山。

黎映水掐了个匿息诀，隐在竹林的影子中，偷偷瞧着不远处一座巍峨的仙宫。

她是头一回做贼，没什么经验，于是双手绞着衣带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我们真的要进天华宫吗？”

身侧的人有些不耐地睨了黎映水一眼，在她的视线投来时又立刻切换成笑容，循循善诱道：“天华宫中有很多稀奇有趣的异宝，说不定就有一两件对你的修行有益——这许多年你的修为一直停滞在筑基期，难道你不想更进一步吗？”

“可是师兄，我听说这天华宫中只有辟朦鉴，真的会有别的异宝？”

沐流咬了咬牙，忍住将黎映水暴打一顿的冲动，一字一顿道：“有的。”

这小妮子前几日答应得好好的，与他一道前来天华宫，可今晚一直在东拉西扯叽叽喳喳，真是烦死了。

如果不是担心提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早就杀了这个聒噪的废物。

“你我筹划了许久，不就是为了这次机会吗？”见黎映水似乎是有打退堂鼓的意思，沐流语气都有些发急，“若是错过了今晚，等到下次天华宫守备松懈，就要再等六十年。而且师兄可是为了帮你寻找提升修炼资质的法宝才冒险来到这里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黎映水握紧手，仿佛下定决定般地呼出一口气，抬头直视着沐流的眼睛：“我明白了，师兄。我该怎么做？”

“你带上这个，先去跟那些守卫弟子说话。”沐流拿出一只白色的瓶子，放到黎映水手里，“这是令人昏睡的迷药，无色无味，只要吸入一点就能起作用。”

“我们宗门居然还有这种药？”黎映水将瓶子举起来瞧了片刻，突然扔出一个问题，“那我也闻了这迷药怎么办？”

沐流对她突如其来的机灵大感意外，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赶紧将一枚丹药也一并塞给黎映水：“解药你提前服用就是，快去吧。”

黎映水哦了一声，一口吃掉解药，撤掉匿息诀，朝天华宫前走去。

往日里，整座清照山都会有巡守弟子，防卫十分严密。但今晚是扶元宗一甲子一回的宗门祭典，这样的盛会，全宗门的弟子都要参加。山上的守卫全部被撤走，只留下零星几个守卫弟子把守着天华宫门，此时也都一脸的倦怠，不住地打着哈欠。

不远处忽然传来枯枝被踩断的脆响，引得原本昏昏欲睡的守卫弟子立刻警觉起来。为首的女弟子看起来年岁最长，她握紧了手中佩剑，朝声源处走了几步，呵斥道：“何人来此，速速离去！”

树丛动了动，一张熟悉的脸被月色照亮。女弟子看清了来人的面貌，愣了一愣，稍稍松懈了些许：“是映水师妹啊。”

其他守卫弟子看见黎映水，顿时松了口气。不仅没有训斥黎映水，甚至还宽容地对她笑了笑。

“今日是宗门祭典，映水师妹怎么来这里了？”看见黎映水，守卫弟子缓和了语气，紧绷的神情也慢慢放松下来，劝道，“天华宫重地，师妹还是赶紧离去吧。若是被哪位师长瞧见了，估计要罚师妹去抄书呢。”

黎映水是寒音峰主林云溪座下弟子。当初来扶元宗的时候，掌门就断言此女仙缘深厚，可惜这么多年修为却始终上不去，只在筑基期徘徊，甚至连一些资质稍微优越些的外宗弟子都比不过。不过好在同门师兄师姐都很喜欢她娇憨可爱的性格，也乐意宠着她，就连一年一度的同门切磋的时候都对黎映水格外宽容些。

黎映水恍如没有听见她的话，反而笑眯眯地凑到对方身前，说道：“褚菱师姐守卫天华宫，居然连宗门祭典也无法前往吗？”

青杏子的香气随着少女靠近的动作袭来，娇美的面庞乍然贴近，褚菱的呼吸都滞了一瞬，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黎映水的脸生的很明艳。眼波潋滟，唇如赤朱，这张脸不笑的时候就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女像，可如果有了生动颜色，又像善于蛊惑人心的魔修女，妩媚轻浮。

但黎映水能把这张脸的神态拿捏得恰到好处，她的眼中没有邪念，只露出一点淡笑，就能不知不觉中卸下别人的防备，很容易让人对她生出好感。

“天华宫总归不能无人把守。片刻之后会有另一批同门与我们换防，好了师妹，你——”

后面半句话只冒出了个头，便湮灭在了喉间。

不知何时，山间起了夜风，推着天上的阴云遮蔽了月色。光线倏然变暗，唯有黎映水眼神幽幽，闪着一点意味不明的暗光。

褚菱约莫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上疑惑的神色一闪而过，整个人就像破麻袋一样“扑通”倒在了地上。

“师姐！”

变故陡生，其他人欲要上前查看，但脚还没抬起来就步了师姐的后尘。无色的迷药散入空气，守卫弟子纷纷耷拉下眉眼，身体摇摇晃晃，推牌九似的倒成一片。

黎映水若无其事地往旁边走了一步，绣鞋方才踩过的地面上静静躺着一枚红色的瓶封。她将藏在袖中的瓷瓶也丢到地上，低声念诀，那瓶被打开的迷药燃起火光，开始自焚。

竹林沙沙，映在地上的影子显出诡谲的角度。沐流从暗处走出，抬脚越过七倒八歪的弟子，径直走到了宫门前。

“这里下了禁制，除非掌门，要不然很难进去。”

黎映水犹疑着望向近在咫尺的宫门，小声嘀咕着。而沐流头也不抬，兀自从袖间拿出一方匣子。

他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是一张黑色的符纸，黑底白咒，瞧上去十分不祥。

“映水，快将你的血点在这符纸上。”

黎映水如他所言，刺破指尖，以血点符。得了血符的沐流连忙将符纸贴到宫门口的结界上，低声念了几句，符纸便无风自燃，天华宫的禁制结界居然被烧开了一个可以容人钻进去的小洞。三丈高的沉重宫门在结界后发出闷响，缓缓往里打开。

“辟朦鉴……辟朦鉴……”

想到即将唾手可得的至宝，沐流得意之色难抑，连声音都染上了几分颤抖。他也没管身后还有一个黎映水，自己一个人率先钻进了天华宫。

黎映水倒是没想到此人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弄开了禁制结界，略感意外地扬了扬眉。见沐流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处，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