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琴剑裂空
第四章琴剑裂空
江面上的血腥气被晨雾冲淡时，黄大斜正趴在芦苇丛里呕出第七口黑血。怀中的青铜匣烫得惊人，陨铁表面的孔洞渗出淡金色黏液，沿着他腕部的星斑纹路渗入经脉。昨夜那场星雨焚江的异象，此刻在右臂皮肤下凝成二十八道游动的光蛇。
“小郎君这病，寻常郎中可治不了。“
芦苇忽然向两侧分开，竹篙点水声惊起白鹭。黄大斜勉强抬头，看见个戴斗笠的老艄公蹲在船头，手中烟杆敲着船帮发出清脆声响。最惹眼的是他背后的桐木琴，琴尾焦痕恰似展翅的鹤。
“前辈...“黄大斜刚开口就咳出星芒，那些光点落在水面竟燃起幽蓝火焰。
老艄公突然掷来酒葫芦：“喝！“浑浊的酒液入喉瞬间，黄大斜感觉有千把钢针在刺扎丹田。陨铁突然发出龙吟，七道星光自天灵喷涌而出，在头顶结成北斗剑阵。
“果然是《太虚引》第九重的星罡护体。“老艄公扯下斗笠，露出满头的朱砂符咒，“二十年前我欠白蒹葭三条命，今日便还在这把老骨头上。“
江心突然炸起水柱，十二具青铜棺破浪而出。棺盖上的饕餮纹在日光下蠕动，黄大斜怀中的陨铁开始高频震颤。当先的棺椁轰然炸裂，跃出的竟是个背生骨翼的怪人，指尖弹出的气刃将水面犁出十丈沟壑。
“叮——“
老艄公信手拨动琴弦，音波凝成实质的剑影。骨翼怪人撞上音墙的刹那，黄大斜看清他溃烂的面容——正是昨夜那个金面公子，只是半边身子已经长出鳞甲。
“琅琊山去不得了。“琴声忽转凄厉，老艄公的须发在音浪中狂舞，“三百里内的水路全被千机门布了水雷，陆路更有苗疆蛊师设下万蛊阵...“
话音未落，西南天际突然亮起血色烟花。黄大斜左胸的星图骤然发烫，怀中陨铁不受控制地指向正东方。江面毫无征兆地沸腾，无数银鱼翻着肚皮浮上水面，鱼鳃里钻出米粒大小的血红蛊虫。
“噬星蛊！闭气！“老艄公一掌拍碎船板，夹层里滚出个青铜编钟。黄大斜撞进钟口的瞬间，看见老人十指在琴弦上划出血痕，《广陵散》的杀伐之音震得噬星蛊纷纷自爆。
血雾弥漫的江面上，青铜棺接连炸开。第七具棺椁中跃出的黑影快得匪夷所思，黄大斜只来得及看见两点猩红瞳光，编钟便传来刺耳的刮擦声。五道爪痕穿透三寸厚的青铜，利刃般的指甲距他咽喉仅剩半寸。
“找到你了...“沙哑的嗓音带着非人的嗡鸣。黄大斜的星斑左臂突然自主挥拳，拳风裹挟的星火将黑影逼退三步。借着这空隙，他看清袭击者后背凸起的骨刺——与焚星炉里那个复制体如出一辙。
老艄公的琴弦突然全部崩断。他喷着血沫将桐木琴掷向半空，琴腹中迸发的七彩霞光里，黄大斜瞥见半张星陨阁的堪舆图。陨铁仿佛受到召唤，孔洞中射出的光丝在霞光里织出条虚幻的栈道，直通云层之上的某处山巅。
“走天梯！“老人反手拍向自己天灵盖，颅顶飞出的本命精血染红了整片江面。黄大斜被无形之力托上云霄时，最后听见的是血肉撕裂的声响，以及那句消散在风里的“替我去看看琅琊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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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凝成的天梯踏在脚下如棉絮般松软，黄大斜每走一步，右眼的视野就模糊一分。到第九十九阶时，他左臂的星斑已经蔓延至脖颈，青铜匣里的陨铁开始渗出黑色黏液。云层下方隐约传来鹰隼厉啸，十八只机关木鸢正穿透积雨云追来。
领头的木鸢突然张开铁喙，淬毒的连弩箭雨笼罩八方。黄大斜本能地并指成剑，《太虚引》心法催动的星光却在掌心明灭不定。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襁褓残片突然无风自动，那些金线绣的《踏莎行》词句离布而起，在空中结出半透明的八卦阵。
毒箭撞上卦象的瞬间，黄大斜右眼彻底失明。剩余的星光在左眼凝成漩涡，他看见木鸢关节处流转的符文——竟与《天工谱》记载的偃甲术同出一源。福至心灵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陨铁表面，那些蜂窝状的孔洞突然射出三百六十道金线。
金线缠上木鸢的刹那，黄大斜感觉有海量信息涌入脑海。当他下意识地屈指轻勾，十八只木鸢齐齐调转方向，暴雨梨花针全数倾泻在追兵阵营。惨叫声中，他借着反震之力跃上最后一道天阶，重重摔在积雪覆盖的山门前。
“等你很久了。“清冷的女声自牌楼传来。黄大斜用星斑左臂撑起身子，望见个白衣女子正在冰面上煮茶，九弦琴横在膝头，琴尾的焦痕与老艄公的桐木琴完美契合。
女子抬手轻抚琴弦，黄大斜襁褓上的金线突然离体飞舞：“二十年前星陨阁主夫妇将双子星分开封印时，恐怕没想到阴阳残卷会以这种方式重逢。“她突然掀开左袖，小臂上赫然是与黄大斜相同的月牙胎记。
山体突然剧烈震动，积雪裹着碎石倾泻而下。女子拨动第九根琴弦，音波在两人之间凝成冰桥：“记住，我名商九歌。接下来要带你看的，是你父亲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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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斜跟着她踏入山腹时，穹顶的夜明珠排列成紫微垣星图。甬道尽头的祭坛上悬浮着水晶棺，棺中躺着的正是焚星炉里那个少年。当黄大斜的星斑触到棺盖时，整个琅琊山脉的地脉灵气突然开始暴动。
“当年阁主夫妇将《太虚引》阴阳卷分别封入双子星体内，唯有血脉共鸣才能...“商九歌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打断。黄大斜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棺盖上扭曲，右眼漆黑的瞳孔中，另一个自己正在冷笑。
水晶棺轰然炸裂，复制体凌空抓向商九歌的天灵盖。黄大斜的左臂星斑突然化作锁链缠住对方手腕，两股相同的星辰之力对撞产生的冲击波，将整座祭坛削去三丈。
“哥哥还是这么心软。“复制体舔着唇角的血渍，指尖凝聚出漆黑星芒，“当年若不是你抢了阳卷，我何至于被镇压在焚星炉里二十年？“他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跳动的竟是半块陨铁。
商九歌的九弦琴突然自主浮空，《广陵散》的曲调里带着泣血之音。黄大斜感觉有热流自丹田涌向双目，失明的右眼突然能看见灵气流动的轨迹。当复制体的杀招袭到面门时，他福至心灵地并指戳向对方膻中穴——那里有团跳动的黑影，与白蒹葭密室里的青铜棺椁气息相同。
山体崩塌的轰鸣声中，商九歌的厉喝穿透尘雾：“就是现在！用阴卷引动地脉！“黄大斜的星斑左臂插入地面，整个琅琊山脉的龙脉之气顺着经脉倒灌而入。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他看见复制体心口的陨铁与自己怀中的《天工谱》合二为一，穹顶星图化作流光没入天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