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困窘之境，武道初萌
夕阳将冯家村的茅草屋顶染成琥珀色时，冯云志正蹲在屋后数着瓦罐里的铜板。
三十二枚铜钱在陶罐底摆成歪扭的圆圈，这是他帮邻村张屠户宰了三个月猪攒下的。
不远处的麦田里，父亲佝偻的脊背被麦穗压得更弯了。
“吱呀——“
推开漏风的木门，冯云志的目光扫过墙角的蛛网。
母亲在灶台前搅动稀得能照人的菜粥，铁锅边缘裂开的豁口像张嘲讽的嘴。
他摸到怀里那本皱巴巴的《基础剑诀》，书页边角已经被他摸出了毛边。
“爹，我想去镇上的武道学堂。“话刚出口，竹床上的父亲猛然咳嗽起来，震得墙上挂着的镰刀叮当作响。
冯云志看见父亲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像老树根般虬结，那双手上个月刚被磨坏的犁头划出三道血口子。
冯父搓着粗糙的手掌，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咱家三代没出过武者了，当年你爷爷......“他忽然顿住，抓起缺口的陶碗灌了口凉水，“光是报名费就要五十两银，抵得上二十亩地三年收成。“
窗外的蝉鸣突然刺耳起来。
冯云志盯着门槛裂缝里钻出的野草，嫩绿的茎叶正顽强地顶开青石板。
昨夜暴雨时，他亲眼见到这株草被雨水砸得贴在地面，此刻却挺得笔直。
潮湿的泥腥味混着麦秸发酵的气息涌进鼻腔，他突然攥紧了拳头。
“我可以自己学。“少年声音清亮，惊飞了梁上筑巢的燕子。
母亲手里的木勺“当啷“掉进锅里，米汤溅在灶台积年的油垢上，凝成浑浊的泪滴。
冯父瞪圆了眼睛，额角的疤痕在油灯下泛红：“你当武道是种地？
没有老师指点，没有淬体药汤，你......“
“昨天暴雨冲垮了村西的磨盘。“冯云志忽然打断父亲，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划着剑痕，“我见着断茬处的青石纹路，突然明白《基础剑诀》里'劲气如丝'的意思。“他起身时带倒条凳，惊得墙角的蝈蝈罐晃出清脆回响。
月光爬上窗棂时，冯云志摸黑来到后院。
蟋蟀在草叶间振翅，他握着烧火棍的手腕突然颤动——那振翅的频率竟暗合《基础剑诀》第七式的发力要诀。
夜露沾湿的裤脚沉甸甸贴在腿上，远处传来野狗撕咬的呜咽，少年却觉得丹田处有团火在烧。
柴垛后的阴影里，冯父攥着半块冷掉的麦饼，看着儿子将木棍舞成破碎的月影。
少年转身时带起的风惊飞了草窠里的萤火虫，那些幽绿的光点在空中画出断续的轨迹，像极了武道典籍里记载的剑气残影。
晨雾还未散尽时，冯云志已经扛着锄头蹲在田埂上。
他故意落在队伍最后，趁着父亲不注意，用锄柄在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剑招轨迹。
露水顺着狗尾草滴落在脖颈，他突然想起昨夜观察螳螂捕蝉时，那记闪电般的挥臂。
“云志哥又在学大侠啦！“村口老槐树下传来哄笑。
铁匠家的小胖子捏着嗓子学他挥棍的模样，肥短的手臂抡到半空突然打滑，整个人栽进晒谷场的麦糠堆里。
围观的孩子笑得前仰后合，冯云志却盯着小胖子摔倒时扬起的糠尘——那些悬浮的颗粒竟暗合《基础剑诀》里“踏雪无痕“的身法要义。
正午的日头毒得很，冯云志躲在废弃的磨坊里解开布衣。
青紫的淤痕从手肘蔓延到腰际，像泼墨山水画般晕染在麦色的皮肤上。
他对着水缸倒影调整马步姿势，忽然发现歪斜的窗棂将阳光切割成菱形光斑，投射的位置恰好对应人体三十六处大穴。
“原来如此！“少年兴奋地撞翻了水缸，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潮湿的地面映出他手舞足蹈的影子，昨夜在后山摔了十七次才悟通的“燕子回巢“，此刻竟与光斑移动的轨迹完美重合。
暮色四合时，冯云志揣着两个冷硬的麦饼溜出家门。
村后乱葬岗的磷火忽明忽暗，他踩着露水浸湿的墓碑练习突刺，腐木般的墓碑突然“咔嚓“裂开细缝。
月光从云层裂隙漏下来，照见裂缝中爬出的蜈蚣——那百足摆动的节奏，与他方才刺出第七剑时的腕部震颤分毫不差。
“傻子才信光看虫子就能练成武！“卖豆腐的刘寡妇啐了口瓜子壳，她的尖嗓子惊飞了正在啄食的芦花鸡。
冯云志背着柴禾走过晒场，假装没听见那些“冯家傻小子““武痴病“的讥笑。
他注意到自己的脚印在黄泥地上深浅不一，这让他想起暴雨天观察过的野兔跳跃——或许该给每个脚趾分配不同的力道？
霜降那日，冯云志在溪边洗衣时有了意外收获。
冻红的双手揉搓着破布衫，他突然发现水流遇到石块产生的漩涡，与《基础剑诀》描述的“气劲回环“惊人相似。
当他模仿漩涡走势挥动捣衣杵时，杵头竟在鹅卵石上划出半寸深的刻痕。
“快看！
他在河边发癫呢！“牧童骑着水牛路过，将牛粪精准地甩向冯云志练功的石滩。
恶臭弥漫开来时，冯云志却盯着牛蹄印陷入沉思——那些错落的凹陷，似乎藏着某种玄妙的步法规律。
冬至清晨，冯云志哈着白气爬上村东的歪脖子树。
树冠最高处能望见百里外的青石镇，往年这个时候，武道学堂招生的红绸旗该挂出来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本《基础剑诀》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书页间夹着蟋蟀翅膜、野猪鬃毛和各种树叶标本。
“云志！“山脚下传来货郎老周的吆喝，他的独轮车上插着面褪色的黄旗，“青石镇贴告示啦！
武道学堂正月十六开山门！“老周的声音被山风吹得断断续续，冯云志却觉得每个字都像火炭般烫进心里。
他抓着枯枝的手猛然收紧，树梢积雪簌簌落满肩头。
暮色中的冯家村升起炊烟时，少年蹲在村碑前用树枝写写画画。
青石镇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钟声，惊起寒鸦掠过血色残阳。
冯云志将冻僵的手指贴近唇边呵气，忽然发现呼出的白雾在冷空中凝而不散，宛如剑气刺破暮色。
远处山道上，几辆鎏金马车正碾过薄冰缓缓前行。
车辕悬挂的青铜铃铛叮咚作响，惊得冯云志怀中的《基础剑诀》滑落在地。
书页哗啦啦翻动，最终停在画着持剑小人的那一页——小人衣袂飘飞的方向，恰好与马车驶向的青石镇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