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中的低语
夜色浓得像是泼了墨，灰柳镇的木屋在黑暗中沉寂，只有偶尔几声风吹过屋檐的呜咽，像是在诉说小镇的孤寂。艾瑞斯站在阁楼的窗前，手握父亲留下的短剑，剑刃上的缺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盯着远处荒原上逼近的黑影，呼吸急促，像一只被困住的野兽，紧张得几乎忘了眨眼。
那些黑影越来越近，模糊的轮廓在月光下渐渐清晰——他们披着破旧的斗篷，步伐诡异地一致，像一群没有灵魂的傀儡。风声中夹杂着低沉的嗡鸣，像是什么东西在远处低吼。艾瑞斯的手指紧扣剑柄，指节泛白，心跳声在耳边擂得震天响。他想喊，想叫醒玛莎，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
“艾瑞斯，快下来！”楼下忽然传来玛莎的低吼，粗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艾瑞斯一愣，低头一看，玛莎已经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柴刀，灰白的头发散乱，眼神却异常坚定。
“你听见了？”艾瑞斯压低声音，匆匆跑下楼梯，木板在他脚下吱吱作响，像是在呻吟。
“废话，那啸声能把死人都吵醒！”玛莎瞪了他一眼，语气急促，“别磨蹭，拿上东西，咱们得走！”
“走？去哪儿？”艾瑞斯愣住，脑子里一片乱麻。
“还能去哪儿？镇外的老磨坊，先躲一躲！”玛莎一边说，一边抓起桌上的面包塞进一个破布袋，又从墙角拖出一根木杖，“那些东西不是人，我活了五十多年，从没见过这种玩意儿。”
艾瑞斯心头一紧，想起窗外那些扭曲的黑影，又低头看了看角落里的古戒。那暗红的宝石在黑暗中像是眨了下眼，他咬咬牙，冲过去捡起戒指，塞回皮甲内袋。玛莎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催促道：“快点，别磨蹭！”
两人推开门，夜风扑面而来，冰冷得像刀子割在脸上。街上空无一人，木屋的窗户紧闭，像是小镇的每一户都在屏息等待灾厄降临。艾瑞斯跟在玛莎身后，脚步踉跄，短剑握得手心出汗。他回头望了一眼，远处黑影已经到了镇口，月光下，他们的斗篷下隐约露出金属般的光泽，像是什么怪物的爪子。
“别看，快跑！”玛莎低喝一声，拉着艾瑞斯钻进一条小巷。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侧的木墙上爬满枯藤，风吹过时，藤蔓摇晃，像是在低语。艾瑞斯的心跳得更快了，他隐约觉得，那低语和昨夜古戒传来的声音有些相似——细碎、模糊，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安的魔力。
巷子尽头是一片荒地，远处的老磨坊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一个沉默的巨人。风车的叶片早已残破，挂在支架上吱吱作响，像是在叹息。玛莎喘着气，回头看了眼小镇方向，低声咒骂：“该死的，这些鬼东西到底是哪儿来的？”
艾瑞斯没答话，他盯着磨坊，脑海里却翻腾着古戒的影子。那低语又来了，像风穿过耳廓，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得让人毛骨悚然：“艾瑞斯……来……”
他猛地甩了甩头，低声嘀咕：“闭嘴！”
“你说什么？”玛莎转过头，皱眉瞪着他。
“没……没什么。”艾瑞斯挤出一个笑，掩饰心里的慌乱，“风太大，我耳朵嗡嗡响。”
玛莎没多问，拉着他钻进磨坊。里面满是灰尘和霉味，地板上堆着几袋发霉的麦子，角落里还有一只破木箱，箱盖半开，露出几根生锈的铁钉。风车的主轴在头顶吱吱转动，像是在嘲笑他们的逃亡。玛莎把柴刀插在地上，靠着墙喘气，眼神却一刻不离门口。
艾瑞斯蹲在角落，手不自觉地摸向内袋里的古戒。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可那低语却像影子般缠着他，甩不掉。他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平静，却忽然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夜晚——瘟疫爆发时，母亲把他藏在床底，父亲拿着一把猎叉冲出去，再也没回来。那时的风声也像今夜这样，带着死亡的味道。
“艾瑞斯，你在发抖。”玛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我没事。”他睁开眼，挤出一抹笑，“就是冷。”
“冷个屁，你脸白得跟鬼似的。”玛莎哼了一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头，“别怕，有我在，那些东西敢进来，我就剁了它们！”
艾瑞斯低笑了一声，心里的紧绷稍稍松了些。玛莎虽然嘴硬，可那粗糙的手掌拍在他头上时，却温暖得像母亲。他抬头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地面，低沉而刺耳，从磨坊外传来。
玛莎猛地站直，手握柴刀，低声喝道：“别出声！”
艾瑞斯屏住呼吸，紧贴着墙，短剑横在胸前。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什么东西在荒地上拖行，伴随着风声，像是低语变成了咆哮。他偷偷探头，从破旧的窗缝往外看，瞳孔猛地一缩。
一个黑影站在磨坊外，月光下，它的身形高大而扭曲，斗篷下伸出一只金属爪子，抓着一把弯曲的长刀。它的头颅藏在兜帽里，只能看见两点暗红的光，像野兽的眼睛。那光芒和古戒上的宝石如出一辙，艾瑞斯的心猛地一跳，手不自觉地按住内袋。
“它……在找我？”这个念头像闪电劈进脑海，他喉咙发干，汗水顺着额头滑下。那黑影缓缓转动头颅，像是在嗅探什么，金属爪子在地面划出一道刺耳的痕迹。艾瑞斯咬紧牙，强迫自己冷静，可心底的不安却像野草般疯长。
“嘘——”玛莎拉着他缩回角落，低声道，“别动，它没进来，咱们还有机会。”
“可它……”艾瑞斯想说些什么，却被玛莎狠狠瞪了一眼，只好闭嘴。他盯着窗缝，脑子里却乱成一团。那黑影的红光、古戒的低语、昨夜的梦境，像一张网，把他困在中间。
就在这时，风声突然变了调，像是一群野兽在远处齐声咆哮。黑影猛地抬头，转身朝小镇方向走去，动作僵硬却迅捷，像被什么召唤。艾瑞斯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庆幸，一声巨响从小镇传来——像是木屋倒塌，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尖叫。
玛莎脸色一变，低骂道：“该死，那些鬼东西动手了！”
“咱们得回去！”艾瑞斯猛地站起来，声音急切，“镇上还有人！”
“你疯了？”玛莎一把抓住他，压低声音，“回去就是送死！你想救人，也得先活下来！”
艾瑞斯愣住，拳头攥得咯吱响。他知道玛莎说得对，可一想到镇上那些熟悉的面孔——卖鱼的老杰克、总爱吹牛的铁匠汉斯，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似的疼。他咬咬牙，低声道：“那咱们怎么办？就这么躲着？”
玛莎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终于叹了口气：“等天亮吧。如果那些东西走了，咱们再回去看看。”
“如果没走呢？”艾瑞斯追问。
“那就跑，能跑多远跑多远。”玛莎的声音低沉，像风中的低语，带着一丝无奈。
艾瑞斯没再说话，靠着墙坐下，短剑横在膝上。他低头摸了摸内袋，古戒的冰冷触感透过皮甲传来，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他不知道那黑影和古戒有什么联系，可他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窗外的风声愈发狂乱，像是在预告一场更大的风暴。磨坊的木墙在风中微微颤抖，像小镇的命运，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