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赶鸭十八调》
其实道理谁都想得通，也就是因为很多事情，就阻碍了周老四他们往那想。
周老四不是没见识的人，他也经历过小日子跟光头党时候，
那个时候，要是在青石镇有谁是咱们这边的人，那不管关系再好，也是敬而远之。
普通百姓的想法都是很简单，也就是别人做的对不对他们不管，但他们不害人。
这就是绝大多数百姓的人性底线。
过了两天安稳日子，周远也是逐渐习惯着这具年轻的身体。
在这中间，周远把改名的事，对着父母说了一遍。
这个没人反对，名字好坏这一点，只能说周老四没文化，想不到。
却不代表他不会分辨好坏。
周远怎么听也是比周大伢要好听，
索性周老四交给周远一项任务，把老二名字也取个好听的。
周远想了半天，中间还问周家这一支有没有族谱什么的，却是惹得周老四同志脸红耳燥。
八辈贫农，族谱倒是有，但那个族谱连文化人都看不懂。
比如说周远的太爷爷一辈有周老四，
周远的爷爷一辈也有周老四，
这个让后代子孙咋分辨？
根本就没有传承的字。
所以周远只能瞎想，他自己一个远字，给老二就起了“恒”字，老三的艳也改为了她心心念念的“燕”字。
周老四特意找到大队，把周家五口的名字报了上去。
户主:周老四
妻:秦梅
长子:周远
次子:周恒
三女:周燕
这名字取的，连宋老师都夸奖取得好。
当听到并不是林怀瑾给起的，而是周远自己起的之后，巴掌在周远瘦弱的肩膀上拍了好几下。
连声夸赞“好好好……”。
其他同辈小孩，周建国，王建国，还有什么胜利的也有好几个。
那个不能说好了，而是很好。
毕竟谁也不敢说“建国，胜利”不好。
就是周远这帮孩子以后玩的时候，喊名字必须带姓了，不然容易叫错。
今个，是周远跟着周老四下湖的日子。
有准备，至少长竹竿给周远准备了一根，三米多长，竿稍上还挂了一截破布。
鸭哨也给周远准备了一个，并且这两天，有空的时候，周老四还把鸭哨的节奏跟周远演示了一遍。
不论什么行业，为了让外人重视自己，都会给自家的行业技巧，找上一个高大上的来处。
就比如说相声的要认东方朔当开派宗师一样，一个汉朝，一个辫子朝，也能联系的起来？
这玩意就是没法说的事情了，毕竟谁都不能明证在满清之前，有没有相声的雏形。
而赶鸭这一行，也是有自己的传承。
周老四站在湖边上的鸭棚门口，把竹哨一端放在口中，却是平缓的吹了四下，哨声悠长平稳，随着竹竿由内往外缓缓挥动，五十只种鸭，也像是彷佛懂了似的，却是三五一排列队，晃悠悠的往鸭棚外面走去。
那声音听着像是“嘟··噜···嘟···噜···”的，也不知道鸭子们在里面听明白了什么。
“其实就是习惯，鸭子也不是没脑子的，养鸭一般一年一季，要是粮食充足，也能一年两季。
上一季留下几只老鸭做头，后来孵化出的雏鸭，就会自动跟着它们行动。
节奏养成惯性，再加上竹竿的指引，鸭群也就知道它们该干什么了。
像是禁止它们干什么，那哨声得吹急，竹竿也得挥舞的凶，就好像要打它们一样。
反过来，要是引导它们干什么，就要一切都是缓慢平和。
不管什么牲口，都是有灵性的，它们虽然听不懂人话，却是能从声音跟动作里面，感受到人的态度。
你林伯伯给我找过一本书，据说是明朝一个先生写的，说是咱们赶鸭人的秘诀。
其中有引路，集合，驱散，觅食，戏水，归巢等大概十八种腔调，好像是什么来的？
哦，对了，《赶鸭十八调》。
还有遇到危险让鸭群分散逃命的哨声，啧啧，读书人就是能，连赶鸭子都弄出了学问。···
还有晴天跟雨天的哨声也是不同，……”
周老四对自家儿子倒是没什么隐瞒的，把他知道的东西，全部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至于周远能不能懂，周老四不管，总归慢慢来呗！
应该说，道理周远一听就懂，但具体技法，周远却是一学就废。
这不就像后世学生军训一样，总归是养成服从的惯性而已。
但具体到他吹起鸭哨，却是真跟鸭子叫唤差不多。
有几只明显是公鸭的，估计把周远当成抢地盘的了，都从水面飞起来想着啄他。
吓得周远抱头鼠窜。
这特么的，周远都把几只鸭子的归处都想好了，一只红烧，一只烤鸭，其他盐水鸭什么的。
周老四看着儿子这副狼狈样，却是哈哈大笑。
竹竿往下猛地一挥，连发两声尖锐声～“唧……唧……”
那几只围攻周远的公鸭，像是遇到什么天敌一般，猛地一个转身，扑向水面，却是一个猛子直接钻入了水里。
好半晌，才从远处的水面露出了身形。
“嘎……嘎嘎……”鸭头左右张望，眼见没有外敌，却是对着周远方向扇动着翅膀，嘲笑般的笑了起来。
周远也郁闷啊，上辈子吃鸭无数，这辈子却是被鸭嘲笑了，这跟谁讲理去。
周远鼓足腮帮子又要试一下，却被周老四喝止了。
周老四没好气的说道:“回家再去练，在这边把鸭子们听乱了。
……”
说到这儿，周老四往圩埂上面看了看，却是又对着周远低声说道:“既然你想学这个，爹就把里面规矩跟你说清楚。
赶鸭不管往哪赶，鸭蛋数量不能模糊。
东家该得几，咱们赶鸭人该得几，还有以前在别人家地里塘里放鸭，人家该得几，都是有规矩的。
不能乱来，也不能耍小聪明。
总账是借了人家的地方养鸭，就是咱们七，人家三。
回家东家给几成，那都得按规矩。
还有，沿路的吃喝，以前都是拿鸭蛋跟人家换。
以后估计不行了，集体的，有太多人说闲话了。
这也是我不让你学这个的原因。
说不定吃了苦，还被人家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