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看星星

苏小菲到银行取了十五万元，把这十五万元以李小小的姓名存了一张活期存款单，然后打电话给李小小，让她来拿钱。

李小小带着王伟一起来了，说要请苏小菲吃饭。

苏小菲说：“吃什么饭啊，现在你们这么紧张。”

李小小说：“是王伟要请你。再紧张也不差一顿饭，他这几天就要走了，算是给他饯行吧。”

苏小菲没法拒绝了，只得跟着李小小下楼。

王伟有辆二手车，是生意好的时候花三万元钱买的。苏小菲上了车，王伟问了声好，就拉着两人到了附近比较好的海鲜大酒店。

王伟个子一般，一米七多一点儿，体型偏瘦。可能是这几年不顺的缘故，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色也不好。再看李小小，虽然穿得比较时髦，但是苏小菲知道，她似乎老是穿着这件衣服，很少见她换过。

王伟让苏小菲点菜，她知道这时候客气是对他们的伤害，就拣着便宜的点了几个。每个人身上都是有气场存在的，苏小菲明显感觉到了王伟的压抑。李小小虽然笑着，但是那笑很虚，像气泡似的。苏小菲不想让气氛压抑下去，就说了些轻松的话。

李小小征求苏小菲的意见：“苏姐，咱喝杯酒吧？”

苏小菲很少喝酒，看到气氛过于压抑，为了缓和一下，就说：“喝点。”

李小小给苏小菲倒了酒，自己也倒了一杯，王伟开车不敢喝。

苏小菲不提陈娜，不提王伟出国，可说的话题就很少。三人偶尔说句话，慢慢喝酒吃菜。

喝着喝着，李小小的眼泪腾地就冒了出来。

苏小菲就怕这个，她把酒杯一墩：“不许哭！天天哭哭唧唧的，多招人烦！”

李小小擦了擦眼泪，憋着，但是憋不住。王伟说：“苏姐，就让她哭吧，她哭一会儿就会好些。自从陈娜姐没了，她就这样，说哭就哭。”

提到陈娜，李小小憋不住了，呜呜地哭出了声音。苏小菲也是瞬间满面泪水。她擦了擦眼泪，斥责李小小：“你这是请我吃饭，还是让我来看你哭？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李小小起身跑到卫生间，好一会儿才出来。

她两眼红红的，说：“苏姐，对不起，您别生气。”

苏小菲说：“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你这样下去，日子还过不过了？”

李小小“嗯”了一声，坐下，但是饭却不想吃了。

李小小说：“苏姐，等王伟走了，我会天天找你玩，你不会烦吧？”

李小小是勉强笑着说这话的。苏小菲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怕再惹出李小小的眼泪，想了想，才说：“小小，人这一辈子要面对很多事，别动不动抹眼泪。王伟出去不过是三年，三年后一般就能办绿卡，就可以回来了。想想三年后，他带着钱回来，多好啊。人不能只想着离散，还要想到光明；否则，人人都没法活下去了。话说，这谁活着不是面对一大堆的问题啊。我……”

苏小菲差点把自己最好的合作者大卫走了，以及接任者是否能和自己合作的事说出来，话到嘴边，她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李小小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苏姐。我家对门男人就出国了，现在回来了，也有钱了。想想也真快。”

苏小菲说：“就是。不是有句话吗？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李小小说：“我刚才……是想到了娜姐。原先吃饭都是我们三个一起，那时候，多好啊……这几天，变化太大了，我适应能力太差，一直适应不过来。”

说到这儿，李小小的脸又阴沉了下来。苏小菲怕她再哭，就说：“谁也不能陪你一辈子。就说陈娜吧，陈娜看着比我们有钱，其实活得比谁都苦，人家守着你哭过吗？”

李小小抹了抹眼泪，没说话。

苏小菲说：“心里最苦的人，是说不出来的，甚至不敢说。为什么？因为怕一说出来，自己压不住，很可能就爆了。能说出来的都不是真的苦，陈娜是真的苦呢。她的骨头里都是苦水，所以，她没法说。”

李小小说：“陈娜姐真可怜。”

苏小菲知道，李小小跟陈娜的感情是比自己要深的。李小小的妈死了后，她受了继母的气，常常跑到姨妈家里，一住就是好几个月，都是跟着陈娜同吃同住，感情比亲姐妹都要好。

李小小是依赖性比较强的那类女孩，陈娜在她的心目中不光是姐姐，也是母亲。她做任何事情都要跟陈娜说，让陈娜帮着拿主意。为这个，王伟还跟她吵了一架。当时，她怀孕了，不想要孩子，就问陈娜。陈娜说怎么能不要这个孩子啊，他是一条命。

李小小二话不说，就把孩子生了下来。

王伟为此又跟她大吵一架，说他加上他的父母都不如陈娜的一句话。

李小小说：“当然了。当初没有我姐就没有我这个人。你说，你能跟她比吗？”

李小小就在这一方面非常有主见。在她心中，这个世界上，陈娜第一，苏小菲第二，谁也没法和她俩比，永远不会变。

吃完饭后，苏小菲和李小小一起去陈家，看了看两位老人。陈辉不在家，陈娜的父亲坐在屋子里发呆，母亲在收拾房屋。

陈娜的母亲看到李小小和苏小菲来了，忙让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让两人吃水果。

两人跟两位老人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天色不早了，索性一起去厨房做了晚饭，陪着两位老人吃饭。

两位老人都是知识分子，要脸面，在两人面前都极力露出笑脸，努力吃饭。苏小菲和李小小也是小心翼翼地赔着笑，生怕一句话说错了，打碎了四人努力营造出来的像窗户纸一般脆弱而又温馨的场面。

吃完饭后，苏小菲和李小小长出一口气，洗刷了碗筷，赶紧向两位老人告辞后下了楼。

此时，外面已经灯光明亮。苏小菲怕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昂头看星星。不知是因为下面灯光太亮，还是被乌云挡住了，她一颗星星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