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资质
“兄弟，你想把我吓死哟……”
庞掌宝这回是真被吓到了。刚刚还通体冒汗，现在已经是手脚冰凉。
“人家老爹就坐后边，你就这么直冲冲地去找人家说话？待会出门的时候，小心家丁把你围着打！”
“哪跟哪呢，同学一场，怎么就说话都不能说了？”
“你不知道，这……”
庞掌宝四顾一圈，压低了声音说，
“去年这时候，她跟着她爹来这里旁观。有个男生，和她就说了三句话，回家路上四肢被打断了仨！”
“是说了很没礼貌的话吧。”周若木推断道。
“谁知道呢！”庞掌宝撑开扇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君子……君子不立危墙下！离她远些，小命要紧。我那时候也就起哄逗逗你，你不会以为人家真能看上你吧？”
“不说了，怪吓人的。”周若木转移话题，“哎，刚刚他们怎么都欢呼起来了？”
“你自己看。”庞掌宝指着前头的蜡烛说道，“每个蜡烛离两步远，他的一口气就打灭了十三根，也就是打出了二十六步远。这个资质，可以说是中游偏上了。”
周若木稍微回忆了一下知识点。
资质检测的结果，大致分为四类：上中下庸。
庸等资质的人，这辈子和仙途基本上告别了。哪怕有上古真人复活亲授衣钵，也无异于滴水入荒漠，终究成为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下等资质，不够精进，仅算是有些苗头。可能攀不上高峰，倒也能在山腰处悠闲自在，当个尽览风月的清闲道长。
从中等资质开始，就有被着重培养的资格。不说受掌门青睐，至少是那些授课师傅们口中届届相传的“好苗子”。
一个家庭若出了中等资质的少年，是喜也是忧。
玄修不仅耗时，还耗财。若执意要向上突破，必然要辅以大量药材。越是进阶，药材便越珍贵。
因此，纵使中等资质的人不算少，能得道的却寥寥无几。
至于上等资质，那就是千里挑一的存在了。
掌风吹灭十二根蜡烛以上便是中等资质。往后每根都是气运和天赋的双重考量，难度也是陡然攀升。
想摸到上等资质的门槛，就必须一掌熄灭二十根蜡烛。
两年了，还没人能做到这点。
“兄弟，你说今年会不会有上等资质的人出现？”庞掌宝问道，“上一个有上等资质的人，还是林家公子林鹿茗。”
又是他。
周若木只在进内观前见过他一面，却总是能在各个地方听到这个名字。
“说不定就是你呢？”周若木调笑道。
“我？我哪成啊。”庞掌宝摇了摇头，“大家最看好的，还得是你周若木。这话儿我放这了，我押你是中上资质以上。可别让我亏了银子哦？”
“你还给我开了盘？”
“哎哎，小声点。这话不能说出去给人听——”
谈话间，刚刚兴高采烈的人群忽然间又发出了长吁短叹。
“韩晨辰，六根蜡烛，下等资质。”
周若木目睹着二十岁出头的韩晨辰走回人群。见他用手不断抹着眼泪，不免有些心酸。
“没用的东西！”走上来一个中年男子，大概是他的爹。用手头的如意砸了下韩晨辰的脑袋，“回去！明年给你找个差事做，别来丢人了！唉！我韩家这一脉，就毁在你手里了！”
“下等资质，不也能修炼吗？”周若木感到可惜。
“哎，这就是你外地人不懂的了。”
庞掌宝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韩家祖上阔过，也出过几名上等资质的英才。可不论是家业还是人丁，都是一代不如一代。他老爹拼了命地想要他成才，丹药吃了不少，结果却是个下等资质。测了几年都这样。”
接下来十几名测试者都测得不尽人意，基本上都是下等或中游偏下的资质。就连讲师都开始微微地摇头。
“下一个，庞掌宝。站到线后去。”
“加油。”周若木拍了庞掌宝肉乎乎的后背。
庞掌宝的老爹和他儿子一个样，年近七十竟然还是个福相。关键时刻他惊人地挤到人群最前边，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大好儿测试。
庞掌宝先打了一套王八拳热身。直到讲师催促，他才认认真真扎下马步，运动真气，浑身的油汗散发出虹光来。
“喝欸！”
一道疾劲的掌风刮过，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十二、十三。庞掌宝，十三根，中等资质！”
“好哇！”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他那胖老爹高兴得跳脚，一点也不像是古稀之人。“来这里，掌宝，来这里！”
老庞本来就稀罕这老来子，现在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他了。只是一个劲地摸他的头，嘴里不停地夸着不重样的话。
短暂的喜庆过后，接下来几名少年又用冰冷的事实，告诉还未测试的学童和他们的家长：下等才是常事。
“一代不如一代了。”一个老人叹息道。
“老人家，那还未必呐！”
银铃般的声音反驳了这些丧气的话，惹得周若木转头去看。
“下一个，林鹤萱。站到线后去。”
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林鹿茗的族妹。
“喂。”庞掌宝走过来，用扇子拍了一下周若木的胸膛，“快到你了，还在盯着女孩子看啊？谢家小姐勾搭不成，又移情林家小姐了？”
周若木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全在这个少女身上。
没有多余的动作，林鹤萱只是稍稍站定，就这么随手挥掌。十八根蜡烛应招熄灭。
人群中爆发出喧哗，虽然离上等资质还差两根蜡烛，可她也只是随便出手。
如若认真运气、释掌，肯定能灭掉二十根！
“哇！”庞掌宝吓了一大跳，“这林家真是人才济济啊。同辈人就出了两个这么厉害的角色。”
周若木也有些紧张了，手心不断地出汗。
因为按照名册，等换过蜡烛之后，下个应试者应该就是——
“下一个，周若木。站到线后去。”
“哟哟哟，是谁家小天才啊？”庞掌宝起哄道，“快去快去。帮我赢点银子回来——顺便也别让林家小姐看不起啊！”
众人也一道欢笑，热烈地送他站到线后。
“我这能耐，肯定拿不到中等资质。混个下等偏中，也就差不多了。”
周若木边想，边调动体内的真气流动。
其实，他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取得好成绩。
只需要动用从《吞世经》中学来的那一招半式，别说十二根蜡烛，二十根蜡烛周若木都能轻松打灭。
可他知道，这样的秘密只能压在心底，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
拿出来显摆，就是自取死路！
“庞掌宝，我要害你损点银子了！”
真气涌出，经由丹田汇集。周若木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胸腔风穴的鼓动。
这是将真气转化为掌风的必经之路，临变的能量在此处贮存。
再……再更多一些——
忽然，一种疏失流离的感觉从风穴上滑过。仿佛是深呼吸到底、肺部撑到极限的碰壁感。
周若木的汗毛慢慢地战栗起来，封绝了所有汗水的出处。
“是时候了！”
“呼！”
周若木打出的掌风非常大声，就连讲师在高台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哗！”
人群炸出一片惊叹。可正当所有人都等待着灯火一暗时，掌风的力量却已经消散了。
“两……”一片寂静之中，讲师不敢相信自己所数出来的蜡烛数量。“两根……庸等。”
两根？！
周若木自己也惊了。
根据先前的估算，刚刚那么一下，至少可以打灭五六根蜡烛吧？再不济，也不可能是两根！
他可是用掌风打碎过罗珊手臂的人，对力量理解的偏差没道理这么大。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两根。
不多不少。
“怎么可能呢……”家长们开始议论起来了，不少人冲着周若木指指点点。
短暂地失落之后，周若木调整回了心态。
自己这体质，就不应该想着能和正常人的下限拼。
不适合就是不适合，再纠结也没用。
他从容地退出测试区，走到群情复杂的人群里。
“害你输钱了？”周若木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又把庞掌宝给看不会了。
这人咋什么事都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啊？
“呃，不……没人押你是庸等。流庄了。”庞掌宝尴尬地撑起扇子，“好兄弟，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这也太——”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周若木打住他安慰的话，“这里最次也是外门子弟的孩子。我祖上都没玄修，自然也就没这天赋。”
“这倒也是……”庞掌宝觉得这个解释非常合理，“——哎！没关系，兄弟我以后罩着你就是了！有事，跟哥们儿说一声！”
周若木抱拳言谢。这时，测试继续进行。
“下一个，谢迎夏。站到线后去。”
谢迎夏站到线后，不急着运气，只是用目光远眺前方。
“干什么呢……？”庞掌宝不断地用扇子扇风。
围观的家长也议论纷纷，但他们不敢说得太大声。毕竟这是说谢家的闲话，多说一句都可能招罪。
周若木倒是看出来了，默默地想：“她数蜡烛干什么？”
数定了之后，谢迎夏深吸了一口气，两脚内八站好。
“哼！”
一道鼻音随着掌风被速推出来，前堂的火光瞬间灭了大半。
“……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一！！”讲师激动地喊了起来，“二十一根蜡烛！上等！是上等资质！”
“上等资质出来了！”
“上等！？谢小姐吗！？”
“不愧是谢家……”
“啊哈~”林鹤萱蹦蹦跳跳地走上去，牵着谢迎夏的手转圈，“迎夏妹妹真厉害！我们——哎？哎？”
还来不及接受众人的高声喝彩，谢迎夏眉毛紧蹙，竟然直接仰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