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的老婆治水的我](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430/53463430/b_53463430.jpg)
第3章 束水劫
第二日,龙首堰的浆砌石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像排森森利齿。顾临川摸着冰凉的坝体,指甲抠进灰缝里的三合土——本该掺糯米浆的填料,此刻正簌簌往下掉砂粒。
“裴侍郎的束水冲沙法,岂容你这贱奴置喙?”监工扬起火把,照见顾临川腕间刺青。那是昨日新烙的“工”字,烫伤处还渗着黄水。
阿满突然拽他蹲下:“临川哥,看水里!”月光穿透激流,隐约可见坝基处盘踞着巨蟒般的裂缝。顾临川喉头发紧,这分明是《河防通议》里警告过的“地龙翻身”前兆。
“报——!闸口卡死了!”喊声撕破夜幕。二十丈外的分水闸前,八个赤膊大汉正用撞木冲击闸门,木楔子崩得四处乱飞。
顾临川夺过火把跃上闸台。铸铁闸轮在火光下露出真容——本该咬合的齿轮间塞满碎石,分明是有人故意破坏导水槽。
“快取桐油和细沙来!”他扯下衣襟裹住烫伤的手,“要筛过的河沙,半粒米大小的!”
见监工迟迟未动,他又大喊一声:“人命关天的档口,监工不如信我一次,顾临川愿以身家性命担保!”
闸房中,当桐油混着细沙灌入齿轮时,老闸工激动地跪地痛哭。生锈的闸轮竟在众人注视下缓缓转动,碎石被研磨成粉随油流泻出。阿满举着药杵惊呼:“临川哥,这招像不像我捣苍耳子?”
“这叫'以柔克刚'。”顾临川抹了把脸上的油污,《考工记》有载此法疏通机括。他余光突然瞥见苏玉蘅的裙角——这姑娘不知何时坐在了闸房梁上,正用银筷夹着鱼脍蘸酱。
“小哥这手研磨术,”她晃着悬空的双腿,“倒像我们庖厨捣八珍的法子。”
话音未落,整座水闸突然震颤。顾临川扑向闸轮时,听见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晚了,那道坝基裂缝正在吞噬河水。
人群中哭闹喊叫喧哗一片,一波一波涌向岸边。顾临川逆着人流赶往溃坝。
工部右侍郎裴元庆的朱红官轿停在残坝上时,顾临川正用麻绳捆扎最后一段堤防。阿满突然拽他转身:“那狗官带着《河防通议》!”
他捧着鎏金书匣,三缕长须在晨风中轻扬,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几分讥讽:“龙首堰乃本官亲撰之法,尔等贱民...”
“大人请看!”顾临川突然掀开草席。席下排列着二十根断裂的糯米桩,芯子里全是被白蚁蛀空的孔洞——这是苏玉蘅昨夜派人从旧堤挖来的证物。
裴元庆的冷笑凝在嘴角。书匣“啪嗒”落地,露出内里簇新的《河防通议》——与顾临川怀中那本批注满满的残卷不同,这版竟删去了“蚁穴验堤”全章。
“大人可知,”苏玉蘅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伸出的的银筷突然抵住书页,“新米煮饭要淘沙,修堤难道就不用除虫?”
辰时三刻,临时工棚。顾临川用鱼骨针挑出水泡时,帐外忽然飘来醋芹香。苏玉蘅拎着黑漆食盒掀帘而入,盒盖雕着诡异的饕餮纹——正是三年前煮人锅上的图腾。
“尝尝这个。”她推来碗琥珀色的羹,“用你修的闸轮磨的豆浆。”
顾临川喉结动了动。昨日闸轮研磨碎石的情景忽然闪过脑海,手中陶匙“当啷”落地——豆羹里沉着极细的金砂,在晨光中宛如星河。
“龙首堰上游三十里有金矿。”少女指尖划过他正在修补的堤防图,“裴元庆改河道,怕不是为了冲沙...”
帐外突然传来马嘶。听人传报,是燕七郎的漕帮令箭破空钉在案上,箭尾系着的羊皮卷浸满血污——那是江宁船坞的工料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