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通现形
看着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黑光和一旁疯狂颤动的罗盘，周斌将大嘴咧到一个极为夸张的角度，他伸出长舌舔了舔匕首上的散落的雨珠：
“圣父在上，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抓住旧神余孽，记住，要活的！“
四个暴徒同时暴起，他们的西装在奔跑中撕裂，露出皮肤上蠕动的黑色咒文。
最前方的壮汉挥出匕首，林谨言后撤半步，伞面转动间弹开攻击，同时十八道伞骨射出敕令符箓。
“天清地明，法眼昭彰！“
符箓化作金锁缠住暴徒，却在碰触其身上的黑色咒文时被炸成黑雾。
林谨言被震的虎口发麻，铜印的温度也急剧上升，烫得他堪堪握住--这些人的魂魄早被蛀空了。
“小心秽气入体！“
清泉般的声音切开雨幕时，一乘四抬大轿上青布轿檐挂着的铜铃正撞碎雨珠，从空中驰来。
四个黄巾力士踏着朱砂符咒流转的步履，缓缓落于地上。
抬轿的竹竿压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轿帘翻飞间，可见轿中人指尖转着翡翠烟枪，枪头三点幽蓝狐火照亮了绣满《五岳真形图》的轿帷。
那人素手翻动，翡翠烟枪轻轻敲击在鎏金轿栏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叮！“
一刹那，三簇狐火冒起，而后暴涨成丈许高的火墙，青碧磷火将整条长街照得通明。
雨滴在触及火焰时蒸腾成紫色雾气，此刻若是从空中俯瞰，便会发现燃烧的狐火竟在青石板上烙出北斗七星的阵纹。
“柳门可是要管这闲事？“
周斌看来人气势汹汹，急忙握紧胸前的十字吊坠，大声呵斥道。
“临江地界，可容不得圣灵教撒野。“
来人轻轻走下轿来，月白软缎的旗袍裹着玲珑傲人的身段。
移步时腰肢轻折，似风过罗纱般春山暗涌。
胸前的两团傲人尤物，将襟前的盘扣绷出满月的弧度。
一双媚眼好似映着风花雪月一般，端是耀眼夺目，令人心驰神往。
来人名叫苏九儿，是本代柳门的掌香人，临江黑市都传她是出马仙的最后的传人。
但林谨言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刚刚黄巾力士抬轿经过之时，地面泛起的神文金光，无不表明此人绝对深得道家真传。
苏九儿取下头上的银簪，随手丢了出去，只见蛇形银簪瞬间化作一条银色巨蟒将两个暴徒死死捆住。
但被缠住的躯体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愈发膨胀起来，最后轰的一声炸裂开来，从中钻出几十条生着人脸的蜈蚣。
林谨言胸口一窒。
这玩意他认识，《阴司考》中对于这种邪物有过记载：人面蜈蚣--五通邪神座下的食魂蛊。
此物通体漆黑，头部生有扭曲人面，百足带剧毒。
其毒液能蚀骨融血，被咬者顷刻化作血水，残留的面部轮廓会化作新蜈蚣头颅，通过吞噬宿主灵魂无限增殖，极其歹毒。
“九姑，赶紧退到我身后！“深知此物厉害的林谨言急忙对着女子喊道。
女子听闻额头轻点，开口道：
“那就听小郎君的。”
林谨言将女子护在身后，顺势将刚拿到手的黄杨惊堂木抛起。
飞出的惊堂木无视地心引力浮在空中，而后一个巨大的惊堂木虚影从空中落下，重重拍打在青石板上炸出数道惊雷。
被雷霆击中的人面蜈蚣们顿时发出阵阵的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林谨言眼前闪过走马灯：
七天前的雨夜，这伙人在西郊掘开了一座明代墓葬，在启棺时，青铜石棺里伸出的枯手在他们天灵盖烙下了邪神咒印。
“你们盗了五通神的祭棺？“
“嘿嘿...”
周斌咧嘴一笑，将手中匕首刺入掌心。
腥臭的黑血顿时涌出时，紧接着整条街的水洼纷纷沸腾起来。
黑血滴落处顿时升腾起阵阵难闻的紫烟，柏油路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无数生着人面的蜈蚣从地底涌出。
“恭迎圣尊降世！“
周斌双膝跪地，额头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火焰纹章。
他的脊椎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噌！噌！噌！”后背刺出三对蜈蚣节肢，板正的西裤也被撕裂成破烂竖条，露出覆盖着黑色甲壳的下肢。
林谨言耳畔骤然响起无数亡魂尖啸，被收到怀中的城隍法印也烫的几乎要灼穿胸膛，炙热的法印在他的胸口上烙印出了一个血红色的法纹。
他猛地扯开衣襟，法印烙下的纹路骤然发亮，街边门户蹲守的石狮子眼中闪过阵阵金光。
“临江府地界，妖邪禁行！“
惊堂木凌空拍向雨幕，炸开的雷光中浮现城隍法相虚影。
苏九儿的蛇形银簪化作丈八白练横扫，直接斩断了数具正在畸变的躯体，喷涌的腥臭汁液溅在青竹伞面，阴文锁链自动绞杀试图攀附的毒虫。
“这些是五通神的肉身种！“
苏九儿甩出三张黄符将道路封住：“必须毁掉母蛊！“
林谨言点头回应，然后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城隍法印之上。
火热的鲜血浸入獬豸的瞬间，整条街道的地砖泛起青光--这是深埋地下的城隍遗址在呼应。
他看见周斌畸变的腹腔内盘踞着拳头大小的紫红肉瘤，无数血管连接着地脉裂缝。
“封！“
青竹伞倒插入地，三十六道敕令符如游龙归海。
地缝中伸出的半透明锁链将周斌缠住，但又被他背后的蜈蚣节肢绞得粉碎。
通过感应，林谨言发觉此处的地脉灵气正在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抽离。
“用甘露化解！“
苏九儿抛过来一方泛着幽蓝萤火的青玉盏，盏壁浮刻二十八宿暗纹，盏底刻着北斗七星：“接无根水！“
城隍法印自行飞起，悬在林谨言头顶三寸处。
他福至心灵地并指划向雨幕，坠落的雨珠在伞面汇成漩涡，而后凝结一滴滴的晶莹水珠，滴落到青玉盏中。
这便是天降甘露。
甘露覆盖盏底七星时，紫微星忽地亮起，震得盏中涟漪凝成冰晶卦象，连带整座临江城的地脉都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周斌腹腔的肉瘤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疯狂搏动，产生的气爆将街道两侧建筑的玻璃震的粉碎。
上百只人面蜈蚣聚合成一条漆黑巨蟒，每一节躯体都嵌着一张痛苦的人脸。
林谨言认出了其中几张面孔--都是本月失踪的流浪汉。
“尔等罪孽，当入无间。“
青玉盏腾空而起，盏中清泉映出城隍庙的虚影。
林谨言脚踏七星步，袖中飞出《阴司考》残页，泛黄的纸张凌空燃烧，显化出城隍审案的浩荡威仪。
周斌咽喉翻滚，发出地狱熔炉爆裂般的嘶吼。
那蜈蚣巨蟒仿佛收到指令一般，它铁脊拱起，千足泛着幽绿磷光，鳞甲摩擦间火星迸溅，裹挟着腐土腥风轰然撞向城隍法界。
巨大的冲击将空气撕裂成真空漩涡，法界金篆明灭间被炸出蛛网裂痕而后又迅速恢复原状。
苏九儿的青玉烟锅在地面划出一道火圈，四道黄巾力士抬着青铜古棺从天而降，棺盖开启的刹那，阴风卷着香灰形成旋涡。
“就是现在！“
苏九儿深吸一口，喷出蕴含香灰的氤氲雾气。
林谨言将法印按入玉盏之中，顿时青光大盛，盏中飞出一条冰龙。
龙须扫过之处，人面蜈蚣尽数化为黑烟。
周斌腹部骤然炸开一层血雾，腹腔的肉瘤破体而出，竟是一尊三寸高的木质五通神像，神像的檀木纹路里还残留着紫黑色的血痕。
“咻！“
一道破空声传来，蛇形银簪化作一条白虺，将神像贯穿。
苏九儿的翡翠烟锅骤然燃起，一簇幽蓝火焰中浮现出一座金丝囚笼：
“柳七爷，该收供了！“
虚空震动，窜出七道蛇形青焰，缠住五通神像便往金丝囚笼里拖拽，最后被蚕食吞没。
“吼！”
地底传来一声闷雷似的咆哮像是在宣泄着他的不甘。
地底的青石砖缝里涌出沥青状的粘液，泛着尸油腥臭的毒虫扭曲着爬向火焰囚笼。
半路上被囚笼迸发的青光灼得滋滋作响。
“咕咚！”
一道吞咽声响起。
“啧啧，味道还行，就是稍微有点咸。”一道老者的声音从虚空传来。
苏九儿撇了撇嘴，嫌嫌道：“有的吃就不行了，您老还挑上了？”
“啊！”
一声痛呼传来，林谨言双膝跪地惨叫起来。
他的灵魂飞出体内，飘向空中，一双眼睛仿佛激光穿透地面，直达地脉深处。
那里盘踞着一个百丈长的漆黑身影，无数铁链锁着它的躯体--这才是真正的五通邪神本体。
“这只是个开始。“
邪神的低语直接刺入神魂，“当年你们用九鼎封我，如今...“
城隍法印爆发清光将两者之间的联系斩断，林谨言咳出带有金丝的血。
苏九儿见状，急忙跑过去将他揽入怀处，从月白旗袍下藏着的药囊中取出一粒药丸，塞到林谨言的嘴中：
“你看到了什么？“
“西郊...“
林谨言擦去嘴角血渍：“乱葬岗下镇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