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要跟他结婚
“这个……确实不会。”
钟昊挠了挠头，“要不你直接找个女朋友得了。外面的莺莺燕燕哪有自家的香，凭空幻想出来的爱情哪比得上身边触手可及的姑娘。”
陈澈心里一动，想起下午那个端坐在画架面前的女孩，她的身影那样苍白，一尘不染的气场的仿佛阳光灰尘都能祛除。
不知道顾千寻有没有好好吃饭，那样一个人，总觉得是连鱼刺都不知道挑的。
这种感觉很微妙，按理说大家就是那么一面之缘，他还倒贴了几百块，没打算明天再去求财，也就没有理由担心她。
但随着想起她，忽然有点不忍心起来，那样一个易碎的，什么都不懂的单薄女孩，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感觉好像亲手抛弃自己养的小宠物。
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说好的人不辞而别了，会难过的吧？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又剩下自己，本就没有多少光彩的眼神一点点的黯淡下去，独自坐在餐桌上吃那份已经渐渐冷掉的蔬菜汤。
莫名的烦躁，这该死的想象力，偏偏在不该发挥的时候发挥。
要不……明天再去看一眼？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想知道她好不好，家政服务到这个份上，倒向是他欠了她的。
凌晨三点半，公寓大堂里鞋跟嗒嗒，顾朝拖着旅行箱进入电梯，按下19楼的指示灯，墙壁金属的微光里，她脸庞那么疲惫，有点浮肿的眼睛好似小金鱼。
真丑，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其实她是个地道的美女，有一张精雕细琢的脸蛋和一头自然下垂的长发，只是出门在外干大事，总要有点手段武装自己，细高跟鞋，套裙、丝袜、口红还有墨镜，再加上韩范的偏分发把她武装成了精干的都市丽人。
很想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但她还不能休息，把顾千寻一个人放在家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段日子顾千寻只靠零食支撑，想来无论健康还是情绪都很糟糕。
很多次，顾朝都希望能通过外卖来解决顾千寻的吃饭问题。
可她很固执，只吃在自己面前做好的东西，外送的食物绝对不碰，再不就是有密封包装的零食。
这么多天，想来公寓里的情况一定很惨淡，顾朝已经做好了打扫到天亮的准备。
门开了，屋子里还亮着灯，给地板照的锃光瓦亮，甚至能看清吊灯的倒影，想象中的凌乱场景一点没见着，反而出奇的整洁，别说是顾千寻随手乱丢的衣服了，连半片零食袋子的影都没见着，窗明几净的好像另一个世界。
顾朝甩脱高跟鞋，越往里走越胆战心惊……事出反常往往就有妖，莫非顾千寻在这段时间里无师自通，忽然打开了任督二脉，觉醒家务技能？
经过厨房的时候她愣住了，灶台架着炖锅，里面还有半锅汤，岛台上是没有洗漱的碗碟，吃剩一半的煎鳕鱼露出焦黄的肉。
如果说突然学会打扫还在可能的范畴里，那进化到会做饭，应该叫做奇迹吧？顾朝怎么也不信这是顾千寻能做的东西。
在画室里，顾朝找到了圆滚滚的顾千寻。
陈澈走的很早，所以他没看见顾千寻洗完澡出来，就钻进了龟壳状的懒人服里，这东西前后都鼓鼓囊囊的，往地上一倒人缩进去，就只剩个大龟壳在那了。
“千寻。”顾朝拍了拍顾千寻的脑袋。
顾千寻从龟壳里慢慢探出头，睡眼惺忪的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和顾朝对上眼神。
“……你回来了，早啊……”
说完她就又把头埋进龟壳里，片刻后传来匀净的呼吸。
她是个有点嗜睡的人，虽然工作起来很能熬，一旦沾床闭眼就很难醒的来了。
固然是想让她好好睡觉的，不过家里这情况，顾朝怎么都不放心，种种迹象都表明有其他人来过，还是只能忍着把她摇醒。
“先别睡，是不是有谁进来过？”顾朝扶着乌龟壳问。
“嗯……”顾千寻垂着脑袋，发出微弱的应答。
“不是跟你说过别给陌生人开门？”
“可是……他说是你让他来的。”
“我？”顾朝愣住了。
“论坛上的招聘启事。”
顾朝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猛拍自己的木鱼脑袋，真该死，她居然把这事儿给忙忘了！
那个招聘启事是在她离开之前发的，但那段时间一直没有人应聘。
她也知道薪水开的低于市场价是原因，可是没办法，放低要求顾千寻会不愿意，抬价现在手里现金流吃紧，只能先这样将就试试看。
直到出发前都没成功，顾朝也只能给顾千寻买了些能勉强当饭的零食，泡面沙琪玛八宝粥士力架什么的，希望自己能早点办完事回来。
但日本人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那家公司简直就是一群树懒，分明一天就能搞完的事情他们能延长延长再延长，被各种死板制度搞得头皮发麻。
“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转瞬顾朝又担心起来，只要稍微和顾千寻交流一阵子的人就能发现她的问题，一个长得漂亮又对钱毫无概念的白纸少女，简直就是最佳的下手对象。
“是个男生，帮忙打扫了房间。”
“还有呢？”
“……做了饭。”
“我看见了，我的意思是，那个人有没有问你要什么报酬，或者要你给什么才会帮忙做这些事，没碰过你吧？”
“都没有。”
顾朝松了口气，还好，看来来的是个正人君子，要是叫上门一个变态色狼，搞诈骗还动手动脚的话，顾朝就该切腹谢罪了。
不过真没想到忘了撤的广告，开的条件一般，还是能招到合适人啊，看顾千寻的态度，她好像并不讨厌那个人。
“他明天还会来的。”顾千寻眯着眼睛，软趴趴的，“因为我说愿意给他两万块。”
“你拿两万买人一天？”顾朝眼前一黑。
顾千寻是个对钱完全没有概念的人，家里的财政大权基本都由顾朝掌握，不过顾千寻依然有自己的账号，这样会比较方便她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她现在穿的那个乌龟服。
“已经付过钱了？”顾朝问。
“还没，上一个稿子的钱明天才会到。”
顾朝松了口气，还有挽救的余地，“那明天我跟他说，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
“你不要他了对不对？”
“因为这个价值不对等，我跟你说过，要花钱的事情都是有实际价值的，而不是你觉得是多少就是多少。”
“嗯。”
顾千寻的声音小小的，她说话总是这样，足够让人听清楚，但又很少用力，就像寒冷的冬日，落雪簌簌。
“回房间睡觉吧。”顾朝摸了摸顾千寻的头发，紧绷的脸庞一点点柔和下来，张开双臂抱住她的脖子，缓缓闭上眼睛。
虽然是个感情很淡的女孩，拥抱的时候总归是很暖的，能感觉到她小小的心跳声，心里的那股疲倦渐渐融化了。
“小朝。”顾千寻轻声说。
“嗯？”
“我要跟他结婚。”
顾朝愣了一下，猛地睁眼，治愈感一扫而空，如五雷轰顶。
她搭着顾千寻的肩膀一把推开，仔细盯着那张刚刚说出暴论的脸庞，然而顾千寻依旧如往常一样，满脸的人畜无害。
“你再说一遍。”顾朝拼命让自己的声线听上去很正常。
“我要跟他结婚。”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再次听到这句话顾朝还是心里一痛，仿佛有根利箭刚刚穿胸而过。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顾朝感觉天都要塌了，她只不过离开了一阵子而已，精心呵护了那么多年，结果还是百密一疏，莫名其妙就有个人要偷走她养的小猫？
“不可以。”顾朝微笑着说，“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是对我说结婚的？”
“但是你说我们都是女生，所以不可以，如果我要结婚的话应该和男孩子一起。”顾千寻微微歪着头，有点纳闷。
顾朝一时语塞，当时她只觉得要教给顾千寻正确的认知，却没想到变成了穿越时空打中自己的回旋镖，脑袋上好大一个洞，呼呼漏风。
“我是说过这种话，但是你也不能只见了别人一眼就说要结婚啊。”顾朝有点急了，“你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两个人永远在一起。”顾千寻点点头。
“那为什么现在要和别人结婚？你不要我了吗？”
“没有不要小朝，小朝要在一起，那个人也要在一起。”
“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别说这种话了，真被人听到会误会的。”顾朝的手劲大了些，用力按着顾千寻的肩膀，“听着，结婚不是那么简单的你想在一起就行了，有很多事要做，要征得父母的同意，要邀请很多朋友，要筹备盛大的婚礼，还要那个人也愿意喜欢你。”
“这么麻烦啊……”顾千寻感觉自己又学到了新的知识，流露出困惑的神色。
顾朝心说这就对了，劝她的时候不用讲道理，只要让她觉得这件事很难办，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之外，顾千寻自己就会放弃，她做不了那么多东西。
“你会帮我的对吧？”
新的一刀，这次插在顾朝的小心肝上，她觉得有点肝颤，就是那种一口老淤血闷在里面，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感觉。
今天你是跟想结婚杠上了么？那个偷偷闯进来的小野猪是谁啊？有没有点眼色啊？一身泥能别乱抖么？妈的老娘纯洁天使养的好好的，那么圣洁那么纯白，自己连摸一下都舍不得，愣是让给染黑了！
顾朝简直要抓狂，她知道顾千寻没怎么见过男人，这种生物只存在于她的概念里，她知道地球上有此类物种，接触过的却屈指可数，最多的应该是她的爸爸，但那个男人并不把她当做小棉袄。
那也不至于有这么猴急吧？
这又不是古代，千金小姐从来没出过大门，好不容易看见一个误入府邸的郎君，心里一动就恋上了，白纸姑娘按理说是压根不懂爱情这回事儿的。
想到这顾朝忽然一怔，她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对呀，千寻根本不懂恋爱，她说要结婚只是喜欢某种感觉，顾朝一听就给震傻了，全然忘记问清楚理由。
“你为什么想和那个人结婚？”顾朝心情平复了一些，耐心下来问。
“他做饭很好吃。”顾千寻说。
“还有呢？”
“比你更好吃。”
“没了？”顾朝瞪眼。
“嗯。”
顾朝活过来了，从遍体鳞伤的刀山火海中，简直又想气又想笑。
那个来的家伙想来是个好人，看见这么个女孩独自一人呆在这么大屋里，跟别人弃养了似的，心里一动就做了饭打扫屋子，干干净净的来清清白白的去，对公主殿下没有任何想法。
但他大概不会想到一顿饭，就足够完全收买顾千寻，让她说出我要跟那个人结婚这种话来，她压根没见识啊！是没有人陪伴就永远不出门的啊！
最让顾朝可气的是好像自己还被比下去了，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她给顾千寻做饭，她的厨艺也就是个普通人的水准，当遇上水准资深的，顾千寻就屁颠屁颠儿的被勾走了魂。
“让他留下来好不好？”顾千寻拉着顾朝的手。
留下来跟你结婚么？虽然知道只是馋嘴而已，可顾朝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
“不行。”顾朝言词拒绝，当然不行，她只想要一个普通人，这个人不能取代她在顾千寻心里的地位，考虑到眼下的情况，最重要的应该加上一条，厨艺必须要比她差。
顾千寻盯着顾朝看了几秒钟，忽然起身去翻自己的小本子，乌龟服后面的小尾巴一跳一蹦。
她拿过来一个手绘本，上面有很多美少女的插画头像，一些是她自己，一些是顾朝，她翻到自己生气的那一页，挡在脸上凑到顾朝面前。
“不行。”
“！”
“就是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