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冰下春河

大四情人节那天的教育学楼格外热闹。文舒握着烫金封面的精装书经过布告栏，玫瑰与巧克力的香气从四面八方涌来。玻璃橱窗映出她薄荷绿的毛呢外套，像片过早融化的春日新叶。

三楼转角传来熟悉的笑声时，文舒正对着《儿童心理学》的作业发怔。罗弈倚在消防栓旁讲电话，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脖颈修长。他左手无名指勾着浅紫色礼品袋，蝴蝶结缎带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文舒突然看清那袋子上印着知名巧克力品牌logo，二月寒流瞬间穿透了中央空调的热风。

当晚宿舍暖气过热，文舒在凌晨三点惊醒。月光将晾衣架投成牢笼阴影，手机屏幕显示着罗弈刚更新的朋友圈——夜色里的摩天轮流光溢彩，配文是简单的月亮符号。她点开那张合影又迅速锁屏，黑暗中冰层破裂的脆响从胸腔深处传来。

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意外，文舒带着平平无奇的大学四年来到了毕业季。

毕业典礼那日阳光烈得发白，香樟树在红砖墙上拓出粼粼波光。文舒穿着学士服穿过银杏道，去年秋天的落叶早化作春泥，树梢新绿的扇形叶片正簌簌摇着六月的风。她第三次望向礼堂西侧，浅粉色雪纺裙摆始终没有出现在攒动的人群里。

“看镜头！”好姐妹举着拍立得倒退进草坪，文舒回魂一般跌坐在草坪上，连带着学士帽滚落草丛，她伸手去捞时忽然僵住——三十度斜角外的梧桐树下，罗弈正在帮室友调整领结。他今天穿了挺括有型的灰蓝色衬衫，也掩不住他出色的少年气，阳光从枝桠间隙漏下来，在他肩章流苏上缀满跳动的光斑。

快门声响了十二次。最后一次合影时文舒故意背对那棵银杏树，风把碎发黏在沁汗的后颈，她笑着数到三却始终没有转头。直到黄昏时分在打印店取照片，才在塑封的集体照边角发现端倪：人群最外侧的银杏树影里，罗弈侧身望向镜头的方向。他左手插在西装裤袋，右手握着卷成筒状的学位证书，目光却穿透夏日浮尘，精准落在她飘起的学士帽穗上。

相纸被空调吹得冰凉，舒雯用拇指摩挲那个虚焦的身影。玻璃门忽然被推开，罗弈和几个男生说笑着涌进来取照片，她慌忙把相册塞进帆布包。擦肩而过时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那是大二冬天在图书馆自习，他起身接电话掠过她座位留下的余韵。

当晚整理行李时，那张蓝色校园卡从《教育心理学》扉页滑落。舒雯对着照片里穿格纹裙的十八岁自己发呆，突然想起罗弈今天始终空着的左手无名指。窗外的月光漫过宿舍楼褪色的墙漆，蝉鸣声里，压在行李箱底层的巧克力包装纸发出窸窣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