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机械臂的邂逅
“班委会定在今天中午十二点半，302教室。“庄正岩的声音从教室广播里传出，机械得像个AI语音助手，“迟到者将影响期末德育评分。“
苏雪正咬着笔杆对付数学作业，闻言差点把墨水吸进嘴里。白瑞雅从后排伸长胳膊，用圆珠笔戳了戳她的后背：“要不要我陪你去？我带了排球，他要是敢刁难你——“
“用排球砸他脑袋吗？“苏雪笑着转身，却看见白瑞雅真的在手掌心里掂量着一个排球。
“开玩笑的。“白瑞雅把球塞回书包，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你要小心，听说他上周把文艺委员训哭了，就因为黑板报配色不符合色彩心理学。“
教室前门突然被撞开，苏辰风风火火冲进来，后面跟着个戴圆框眼镜的男生。两人身上都沾着草屑，活像刚从草丛里滚过。
“姐！周子煜的航模卡树上了！“苏辰一把抓住苏雪胳膊，“庄正岩在科技楼天台，他那个机械臂模型肯定能够到！“
被称作周子煜的男生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湿漉漉的：“那、那是我参加市赛的模型...零件都是3D打印的...“他的声音略显宽厚。
苏雪还没来得及回答，广播又响了：“苏雪同学，请立即到302教室。重复，立即。“
白瑞雅翻了个白眼：“他是在你身上装了监控吗？“
302教室的门虚掩着。苏雪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猝不及防被一室阳光晃了眼。庄正岩背对窗户坐着，整个人镶了圈金边，面前摊开的笔记本反射着刺目的光。他袖口的银扣今天换成了深蓝色，像两粒沉静的深海贝。
“迟到四分三十八秒。“庄正岩头也不抬地说，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响声，“按照班规——“
“科技楼天台。“苏雪突然说，“周子煜的航模卡在树上了。“
钢笔尖顿住了。庄正岩抬起眼，琥珀色的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两道细线。苏雪这才注意到他左眼下方有颗很小的泪痣，给这张雕塑般的脸添了丝人气。
“所以？“
“所以...“苏雪攥紧裙角，布料在手心皱成一团，“你能用机械臂帮忙吗？听说上周你用它帮保洁阿姨够到了空调外机上的抹布。“
庄正岩合上笔记本，“咔嗒“一声扣上钢笔帽。这个动作莫名让苏雪想起枪械上膛。
“第一，那是六轴机械臂原型机，不是万能钩。“他起身时椅子在地面刮出尖锐声响，“第二，你该直接说请求，而不是用听说开头。“
科技楼后的梧桐树下已经围了一圈人。苏辰正骑在周子煜肩上摇摇欲坠地去够树枝，白瑞雅在下面张开双臂随时准备接人，活像马戏团的杂技现场。
“下来。“庄正岩的声音不大，却让苏辰一个激灵滑了下来。他从背包取出个金属装置，六个关节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站远点。“
机械臂“嗡“地启动，精准地避开枝叶缠上航模。周子煜的眼镜滑到嘴边都忘了推，张着嘴看他的宝贝模型缓缓降落。
“太、太厉害了！“他扑上去抱住航模，转头看向庄正岩时眼睛亮得像两个小灯泡，“能教我做吗？我可以用3D打印机跟你换！“
庄正岩正在擦拭机械臂关节，闻言手指微微一顿。苏雪突然发现他小指有道细长的疤，像根白线缝在麦色皮肤上。
“你的打印机型号太旧。“他最终说道，但语气比在教室里软了三分，“下周社团招新，机器人社。“
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友善的回应了。苏辰趁机凑过来：“庄学长，能看看你那个自动记笔记的装置吗？我姐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苏雪去捂弟弟的嘴，却听见庄正岩轻笑了一声。很短促，像片雪花落在手背就化了。
“你姐姐，“庄正岩调整着机械臂的扭矩，“在班会上说责任是'有人摔倒时伸出的手'。“他转头看向苏雪，阳光穿过梧桐叶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幼稚但有趣的论点。“
白瑞雅突然挤到两人中间：“喂，机器人，你帮了忙是不错，但别想趁机欺负我们苏雪。“
庄正岩的目光在白瑞雅脖子上的蝴蝶胎记停留了一秒。“根据统计，93%的校园冲突源于误解。“他收起机械臂，“而我厌恶低效的敌对关系。“
回教学楼的路上，周子煜抱着航模喋喋不休地分析机械臂的传动结构，苏辰时不时插嘴问些异想天开的问题。白瑞雅走在最后，时不时瞪一眼庄正岩的背影。
“其实他没那么可怕。“苏雪小声说。
“谁怕他了？“白瑞雅提高音量，“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高高在上的样子...“话音未落，她踩到块松动的地砖，积水“哗“地溅起来。
庄正岩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侧身避开，同时伸手扶住了差点滑倒的白瑞雅。这个动作让他衬衫袖口沾上了泥点，那对深海贝袖扣顿时黯然失色。
“平衡能力与身高成反比。“他松开手，“建议加强前庭训练。“
白瑞雅涨红了脸，蝴蝶胎记变得格外鲜艳：“要你管！“
午后的班委会意外顺利。庄正岩用投影仪展示班级管理方案时，苏雪注意到他悄悄调整了字体大小——坐在最后的许飒飒不用再眯着眼睛看了。而当她提出“生日墙“建议时，预想中的反对没有出现。
“可以。“庄正岩在笔记本上记了一笔，“但需要限定祝福字数，避免影响板报信息密度。“
散会时，苏雪鼓起勇气：“今天谢谢你帮忙。“
庄正岩正在整理文件，闻言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你的数学作业，第三题解题思路错误。“纸上用红笔标出了详细步骤，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你怎么会...“苏雪瞪大眼睛。
“你弟弟课间来问过。“庄正岩把文件塞进书包，露出个几不可见的微笑，“虽然他的主要目的是侦察敌情。“
夕阳西下时，苏雪看见庄正岩独自在机器人社门口调试机械臂。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走廊另一头，与正打闹着跑过的苏辰和周子煜的影子短暂交叠。
白瑞雅嚼着泡泡糖靠过来：“想什么呢？“
“我在想...“苏雪望着那个孤独的身影，“也许有些人只是不擅长伸出手，但会默默准备好机械臂。“
白瑞雅吹破了个粉红色的泡泡：“你越来越像你那个文艺委员朋友了。“但她转头看向庄正岩时，眼神已经不那么敌对了。
周子煜突然从后面冒出来，眼镜上还沾着苏辰恶作剧贴的贴纸：“庄学长说可以教我改装3D打印机！苏辰你要不要一起来？“
“当然！“苏辰蹦起来，“姐，帮我跟妈说今晚晚点回去！“
三个男生的声音渐渐远去。白瑞雅突然拉起苏雪的手：“走，去小卖部，我请你吃冰棍。“她脖子上的蝴蝶胎记在夕阳下变成温暖的橘红色，“今天可是外交胜利日。“
苏雪笑着跟上，心想这大概就是庄正岩说的“低效但有趣的人际关系“。阳光把她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高挑一个娇小，像两个恰好能拼在一起的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