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意外访客”
帝国历4960年，威森领，努恩城。
夜逐渐深了，在一栋独栋的别墅中，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落在走廊上的地毯上。走廊上没有一个人在活动，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大概所有人都已经陷入了沉睡，就连仆人也待在了房间。而如果没有什么需要服侍的地方，他们是不会轻易出来的。
在走廊尽头的一处侧门的门缝上，隐隐约约地闪着亮光。或许有人在里面喝着红茶，顶着疲惫至极的身躯做着不可告人的事，当然也有可能只是祂忘了把蜡烛熄灭。
然而，即使在如此幽静的走廊中，那个房间内仍然没有传出任何的声响，这就显得尤为诡异。如果不是房间内没人，就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喜欢开着灯睡觉。
又过了十分钟，还是不见有任何的动静。直到房内传来嘎吱嘎吱的摇动声，打破了沉寂。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没人会为此感到惊讶。偶尔仆人会过来劝“他”早点睡觉，但重复了不知道几遍的事情深刻表明了一个可悲的事实。
“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房间内终于传出了响动，是一阵脚步声。脚步声持续了一会儿，然后停下了。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非常轻微的“咣当”声。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奥姆尔就不能叫人去修一下吗？”
一阵毫无保留的抱怨，但也潜藏着对事物的无奈。这个声音显得很年轻，如果单从声调的高低来判断的话，大概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间，发声者的性别为男性。“他”轻轻地把被风吹开的窗户关上，动作非常轻，生怕吵到他人。男人从口袋中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将它放回了口袋。
“凌晨两点，真是个废物。”
没有人知道他指的废物是谁，或许是那个怀表，或许是他自己，不过这都不重要。男人回头环顾了四周。整个房间建得还算体面，房间门口有两处挂油灯的地方，在靠近窗口的附近摆着一张床，床边放着一张书桌和一个椅子。
男人叹了一口气，他的金色短发反射着灯光，他坐回了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表情木讷地看着放在桌上的一本书。这本书没有被翻开，封皮上写着一段文字，许是这本书的主题。在主题的一旁，写着一个名字。一个曾经默默无闻，但现在有一定名气的名字。
“你或许会觉得惊讶，但真的没人认为你还活着，阿尔诺·布雷茨。”一段话语从他的脑海之中浮现。
阿尔诺·布雷茨，这就是这个男人的名字。阿尔诺的表情突然扭曲起来，他想到了许多事物，失去的，得到的，一切的一切，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直到现在。
如果说活在过去是一种折磨，那阿尔诺自身就是一个绝佳的反面教材。
自打他回到帝国，已经过了整整五年。这五年来，像这样的夜晚对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他已经很困了，但就是无法让自己入睡。他选择以这种方式，去缅怀自己所失去的一切。他从书桌上拿起一个茶杯，浓香的茶叶香味瞬间扑鼻而来，任谁都会觉得在晚上不应该喝这么浓的茶，但阿尔诺不在乎。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继续提笔翻书，开始埋头书写着这一切，那令他痛苦又不堪的一切。
生物钟已经混乱的阿尔诺大概要早上五点才会入睡，反正窗帘一拉，提灯一关，又是一场好梦。等到下午两三点，他才会醒来并继续面对这个世界。
“也许没那么差，阿尔诺。”阿尔诺自言自语地说着，他实际上不该感到如此的绝望，他并非一无所有，实际上，他得到的东西是许多帝国人梦寐以求的，而且几乎很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
他撑过去了，被人爱着，被人接纳。他理应感到庆幸，他理应泰然自若地去面对人生。但血一般的经历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尽可能地勉励自己，但依旧像一个废柴一样。
可笑，真的可笑。
阿尔诺继续提笔写了起来，整个房间充斥着钢笔的沙沙声。半个小时后，完成自己目标的阿尔诺打了个哈欠，然后将笔放回了笔槽。他揉了揉自己的金发，然后起身离开了椅子，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阿尔诺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困意理所应当地没有占领他的大脑。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无所事事地等待困意的到来，就像他平常做的那样。
这个过程是漫长而枯燥的，但阿尔诺已经学会享受这一切了。
不为了自己，为了爱自己的人，也起码要活得好一点吗？
在帝国，许多经历过恐怖战斗的老兵往往都会有某种程度的精神问题，比如偏执，狂躁等，或轻微或严重。但阿尔诺的情况要更糟，以极端的不正常作息作为体现。
又过了半个小时，阿尔诺终于决定强行让自己陷入沉睡，尽管不容易。
为了他人，而不是为了自己，努力一把吧。
当他准备躺回床上时，一个冷峻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找你很久了。”
几乎是一瞬间，阿尔诺立刻伸向腰间的燧发枪，扳下击锤，直接指向了声音的来源。
反应确实是很快，全程用时不到0.5秒钟。在阿尔诺听到不熟悉的声音时，他直接条件反射般地迅速完成了一系列动作。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阿尔诺警惕地望着声音的来源，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影般的浓稠物质。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里有人。
“反应很快，不愧是前游侠。”来“人”发出赞赏的声音，随后那片漆黑的物质直接化为人形。一个装备着全套武器的男性身影浮现在阿尔诺的面前。
阿尔诺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不轻，他直接跌坐在床上，但燧发枪依然直指着这个男性。
阿尔诺没有仇家，他之所以时刻带着武器也跟他自身的经历有关。但在目睹了这么诡异的场面后，他实在不觉得子弹能够提供安全感给他，但他依然死死地握着燧发枪的枪柄。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阿尔诺颤抖着声音问道，他压抑着自己的恐惧。
“一个对你的经历感兴趣的人。”来人放缓了说话的语气，他显然察觉到了阿尔诺的害怕。他伸出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这里的任何人，请你相信我。”
“你让我相信一个私闯民宅的人吗？！”阿尔诺小声嘀咕道，因为怕刺激到他。
带着剑和枪械强闯民宅，这已经不是什么小问题了。但阿尔诺的直觉告诉他，他绝无可能赢过眼前的这个家伙，如果惹怒了他，这个别墅里的所有人都会有灭顶之灾。
这座别墅没有守卫，但能这么大摇大摆地潜入进来，恐怕他的实力不容小觑。但从他的反应看他根本就不是人，那会是什么？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应该做个自我介绍的，我叫费德里克·利瓦普，是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的。”那个黑衣人简短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然后朝阿尔诺伸出了右手。
阿尔诺迟钝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握住了费德里克带着皮甲的手，因为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反抗。
费德里克的礼貌让阿尔诺渐渐放下了一些戒心，但他的内心还是有疑问。
“你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来找我？你究竟是何方神圣？”阿尔诺坦率地发出了疑问。
费德里克摘下了兜帽和面罩，面罩下的面容毫无保留地展露在阿尔诺面前。他有着一头棕色的短卷发，胡子剃得非常干净，棕色的瞳孔炯炯有神。
“你应该知道你是比较有名气的那类人，而且我不会没有摸清目标的活动规律就来叨扰他们。”费德里克不慌不忙地解释着，“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
阿尔诺点点头，费德里克说的确实在理。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阿尔诺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酒馆详谈，我记得努恩有一家很出名的24小时酒馆，好像叫盲猪酒馆来着？”费德里克说道，然后他观察了一下阿尔诺的反应。“方便吗？”
阿尔诺心想着这不是废话吗？难道我有说不的权力吗？
“好，但是尽快，还有不要打扰到我的家人。”阿尔诺说，他缓缓地放下枪，然后将枪收回枪套。
“好的，没问题。在走之前，我得先给你做点伪装。”费德里克指了指阿尔诺的脸，然后比了个施法动作。
阿尔诺什么也没感觉到，但当费德里克放下手时，他指了指一下放在一旁的镜子。
“你现在去看一下。”
阿尔诺走到镜子旁，然后发现他的脸变成了一张陌生人的脸。
“正如我所说，你的名气挺大。”
两人偷偷离开了别墅，这对游侠出身的阿尔诺和绝对是有本事的费德里克来说都是易如反掌的。两人离开了别墅，没有惊动任何人。在跨过了努恩灯火通明的街道后，两人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盲猪酒馆。
“我们到了。”费德里克说，然后他推开了门。一个酒馆的布局呈现在两人眼前，但因为实在是太晚所以大厅一个人都没有。一个酒保站在柜台后面擦拭着酒杯，她看到有客人来，马上笑脸相迎。
“欢迎，二位。”酒保笑嘻嘻地招待了两人，“请问要坐哪儿？需要点些什么？”
“你想要什么？”费德里克问阿尔诺，这时他才发现阿尔诺根本没有带钱。他此时正慌张地摸着自己的腰间，然后意识到了自己没有带钱袋的事实。
“没事的，我请你。”费德里克拍了拍阿尔诺的肩膀，缓解了他的焦虑。
“那我要一杯矮人啤酒。”阿尔诺说。
两人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两大杯的矮人啤酒被酒保送到了两人跟前。阿尔诺拿起酒杯，连喝了几口。高度数的矮人啤酒顺着阿尔诺的喉管流入胃中，他发出了一声感叹。
“我敬你一杯，阿尔诺。”费德里克举杯邀请阿尔诺共饮，阿尔诺也举杯回应。然后两人又大口地喝了几口。
费德里克把酒杯放回原位，开始说正事了。
“很抱歉让你回忆起这些，阿尔诺。”费德里克先表达了自己的遗憾，然后观察阿尔诺的反应，但后者只是苦笑了一声。
“没什么，你想知道什么？”阿尔诺低下了头，然后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景象。
费德里克咳嗽了两声，然后接着说道。
“你曾经说过，在灰色山脉对面的魔法森林里面，住着一群长得像精灵的野兽人，是这样吗？”
阿尔诺突然颤抖了一下，显然是回忆起了什么。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野兽人显然不具备那种程度的知性和建造文明的能力。”阿尔诺说，他的脸上也显露出深深的困惑。“但就野蛮程度来说，你说得对。”
“混沌变异是多种多样的，你见到的那些“野兽人”都长一个样吗？”费德里克沉声问道，他也在思考。
阿尔诺点了点头，承认了这种说法。
“那你见到的绝对不是野兽人，因为混沌是无序的存在，混沌造物也绝对不会有所谓“文明”一说，阿尔诺。”费德里克迅速得出了结论，然后解释给阿尔诺听。
“可是他们干的那些事情，简直畜生！”阿尔诺咬着牙说到，可以听得出来他在压抑自己的怒火。“就算是我们进入了他们的领地又如何？我们什么都没做啊！还有那些小男孩，真是一群怪胎！”
“这就是问题所在。”费德里克又端起酒杯喝了几口，他看了下阿尔诺痛苦的表情。“不用向我详细阐述细节，我大都清楚。”
“那么，”费德里克话锋一转，“你觉得他们这些精灵，如果他们是的话，为什么要攻击你？你在林中具体见到了什么。”
阿尔诺把他所见到的全部都说了出来，包括这些精灵是如何对待他，如何被转运到了不同的地方，到把他放了。将全部的细节全部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费德里克，费德里克边听边点头，表情讳莫如深。
“看样子里面有些地方的时间是不一样的，有点像是混沌魔域。”费德里克低声重复到，“贸然行动可能会导致严重后果。”
“什么行动？”阿尔诺被搞蒙了。
“没什么，继续讲你知道的事情吧。”
阿尔诺继续讲了他从森林中走出来，被巴托尼部落的人俘获并在那里待了5年的事情。但他提到的一点格外吸引费德里克的注意。
“你说你出来之后迅速变老，然后又恢复年轻，你觉得可能是什么原因？”
“我不知道，也许是神明眷顾吧。”阿尔诺闭上了眼睛，然后又喝了一大口。
“我知道那些家伙为什么放了你。”费德里克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他们就没想过你出去后还能活下来。”
“你说什么？”阿尔诺大惊失色，他摇了摇头。“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是出于仁慈而放了你，而是出于一种看热闹的心态。”费德里克说，“给希望然后夺走它，我是说。”费德里克的表情上浮现出了杀意，“一群变态。”
“可恶！”阿尔诺用力地捶了下桌子，面部表情扭曲起来。
“还有，我知道你为什么活了下来。但这是个秘密。”费德里克偷笑了一下，然后低语了几句。听力敏锐的阿尔诺马上留意到了。那是：“黑袍腐尸，你还真有一套。”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这些家伙的文化和习俗，你是否有了解。”
一讲到这个阿尔诺就不困了，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堆自己的所见所闻。费德里克边听边点头，然后拍了拍阿尔诺的背。
“可以了，我知道这些就可以了。”费德里克表示理解，“还有，这些家伙就是精灵，毫无疑问。”
“为何这么说？”阿尔诺不理解。
“我本来以为旧世界的常驻精灵在一千多年前就死绝了，没想到。看样子行动计划要改一下了。”费德里克挤出一个可怕的笑容，把阿尔诺吓得虎躯一震。“我问完了，阿尔诺先生，你可以走了。”费德里克端起酒杯把剩下的矮人琼浆全部一饮而尽，然后站起了身。
“为了你的那个巴托尼人妻子和你前未婚妻的家人，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再过这样浑浑噩噩的生活了。”费德里克对着阿尔诺笑了笑，然后走向柜台准备结账。
结完帐后，费德里克走出了酒馆的大门，然后消失在了黑夜之中。阿尔诺把剩下的啤酒喝完之后，看着酒馆的大门，久久不能释怀。
“嘛，他说得挺对的。”
黎明即将到来，阳光洒向努恩城的街道，阿尔诺·布雷茨终于暗暗下定决心改变自己那糜烂的生活了。但现在，他得先回去好好睡个觉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