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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雪球.冬
重庆的冬天,没有暖气,屋里屋外一样冷,还不怎么能见到下雪。天府镇虽然离北碚城区并不算太远,海拔也高不了多少,冬天却要比城区再冷上一两度。到了临近春节的时候,会来到一年里最冷的那段时间,寒假里本来已经冷清下来的学校,会更加的安静。
刘佳和邓不耙一般都跟着家里的老辈子们回老家过年去了,暑假会过来的一群小崽子们,寒假也不会回来,所以我异常讨厌冬天。
今年的春节,异常的冷,听老妈说好多年都没这样冷过了。刘佳家老太爷身体不好,全家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回老家。学校里难得有除了死表以外能一块玩耍的伙伴了。
一大早,老妈跟外婆就是去买菜去了,老太爷一个人烤着火炉看电视,毕竟马上就要春节了,大人们不会太过于在这几天追着我们做作业,因此没人叫我和死表起床。
临近10点,我醒了,看着被裹成毛毛虫状的死表,以及瑟瑟发抖的自己,伸腿、瞄准、提出一脚鞭腿,准确的命中了死表的屁股。吃疼的死表猛然惊醒,意识到被偷袭后,挣扎着想从被窝里爬出来还手。我哪会给她机会,一把扑到包裹她的被子上,就不让出来,抽空还用脚招呼几下。
咚!
“哎哟!”
死表真是个狠人,眼见出不来,手脚用不上,直接拿头来了个铁头杀。结结实实撞在我头上。
平时早上打架,是没人理的,约莫是这一杀声响太大,老太爷慢慢悠悠探了个脑袋进来,看到的是分别顶着一个大包的俩脑袋。没有流血事件,老太爷也就放心了。招呼两个小鬼头穿好衣服,早饭是没得吃的,毕竟外婆不在,连牛奶都没得喝。老太爷给接了一碰凉水,我跟死表开始洗漱。
今天的窗户上都是霜,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窗外的情况,用手擦了擦玻璃。
“下雪了”四表转头惊讶的冲着我说。
“啊?下雪了?”我正胡乱的擦着眼屎。
重庆的冬天冷,相较于北方的低温,这种湿冷让人的体感要比实际温度还要低上一些。但极少下雪,大多数时候一年里有那么一两天飘上一点雪花,就是极限了。
今年的雪,有些不一样。是后来才知道,那年是重庆主城30年以来最大的一次降雪。银装素裹,课本上听过,电视里看过,身处其中,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门前的小院坝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围绕学校一圈的老树上,横亘着的枝丫挑着沉重的雪花,细一点的树枝已经被压弯了,好像随时都要断掉一样。远处瓦房的屋顶,早已看不到任何瓦片的颜色,只剩下一片白茫茫。
“刘佳,快起来。下雪了。”我扯着嗓子喊。
好一阵,刘佳探出脑袋来,还穿着棉毛衫。
“等我一哈,我一哈就下来。”刘佳清醒一点了。
学校教学楼背后,有后门,还有是一个小坝子,修了几块水泥乒乓球桌,还有一个跳远的沙坑。我和死表围着围巾,老太爷给了死表一副毛线手套。刘佳流着鼻涕,不时用羽绒服袖口擦一下。
“看我的超级无敌雪球!”死表一边喊,一边拙劣的抓起一坨雪向着我扔过来,结果用力过猛,雪还没扔出去就散成了雪渣,糊了自己一脸。
“哈哈哈,你个宝器!”我笑得气都岔了。
“哎哟,靠!”刘佳趁我笑得闭不了嘴,一个偷袭,拳头大的雪球喂进了我嘴里。
胡乱的吐着嘴里的雪,刘佳和死表已经笑得趴地上了。
“MMP,老子弄死你们!”不顾冻得通红的嘴,我抓起地上的雪,捏了又捏,觉得接近石头的硬度了,瞄着刘佳丢了过去。
雪球砸在刘佳羽绒服上。说实话,冬天穿得太厚,雪球太轻了,再硬也是打在棉花上,完全没有杀伤力。
“滴滴亚滴。”死表学着街霸里春丽的声音,一个飞腿踹了过来。刘佳也冲了过来。
“吼尤艮”你用腿,我用拳。我学着白龙的招式,来了一个龙拳。
角度没把握好,一拳抡在了刘佳眉心。
“刘佳,我给你报仇。打死你个龟儿子”死表说话一点也不淑女。王八拳抡着就上来了。
死表的王八拳我是领教过的,完全不讲套路,全是大力出奇迹,不能给她抡起来的空间。我一头撞了上去,两人滚到了雪地里。
刘佳不想亲自下地,学着土狗刨沙,背对我和死表把地上的雪向着我们俩扬过来。
到底是兄妹,眼见刘佳不讲武德,搞得我们俩全身都是雪,脖子里更是进了好多,不用语言交流,我们俩停止了内耗,转移目标,一致对外,开始对刘佳进行猎杀。
刘佳这小子,虽然比我们俩都大几个月,个子也差不多,奈何身体弱,打肯定是打不过我们俩的,看我们停手了,瞬间发觉不对,撒腿就跑。虽然跑得慢。
薅起一把雪,边跑边捏。前面杀猪般嚎叫人儿在跑,后面俩脸红身白的雪人在追,原本安静的学校,到处都能听到这不小的动静。
还好离家也就百来十米,没等我们追上,刘佳已经跑到了教师楼二楼,拐个弯,再有三十米就能冲进家门。追到他家里揍他,我们还是不敢的,连瞄准都不瞄,冲着这小子后背就把雪球扔了过去。我打中了后背,死表打中了头。
悻悻然回家,外套都湿了,老妈和外婆连忙给我们换了一身衣服,边换边骂,那么冷的天,搞得一身水,感冒了云云。严令今天不需再把衣服搞湿了。
快过年了,中午外婆做的回锅肉和香肠,也可能是上午打累了,我和死表都吃了第二碗。还有些腊肉没有熏好,下午外婆他们还要去食堂边继续搞。做作业是不可能的,我和死表百无聊赖,既然不需打雪仗,那就去做个雪人吧。
教学楼背后的雪被我们霍霍得不行了,操场上的雪还行,就那儿吧。
我们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以前和大人一起上缙云山倒是堆过雪人,都很小。这次得弄一个大的,至少有我们人高吧。确定了方向,做起来反而简单了,至少我们俩都这么认为。
第一步,滚雪球。用手指捏起一捧雪,一些雪粒从小指缝中间漏下,在掌心聚成个核。弯下腰,用雪核在地上的雪面开始滚动,沾着在雪地上画出歪扭的轨迹。
积雪手下发出细碎的声音,随着雪球的滚动慢慢开始变大,表层开始凝结半透明的冰壳。一个方向滚一段距离就得换一个方向滚,以便让雪球更圆,而不是变成捆扎起来的稻草样。这个雪球吞吃沿途的积雪、枯叶、小草、麻雀的爪印,统统被卷了进来。当雪球超过膝盖的时候,表面已经布满年轮般的纹路,像是雪地自己长出的巨茧。
从操场的一端滚到另一端,雪球已经有我们半人高了,两个人只能用背顶着走,后面留下长长的一段印记,如果仔细去看,印记下有小草刚刚冒头的嫩芽,甚至还能看到比芝麻粒还小的种子。
“身子够大了”我喘着气。
“差不多。那做头吧。”四表脸通红。
第二步,滚雪球。这个雪球就小很多了,只有大雪球的1\5,。大了我们就抱不动了,毕竟,脑袋最后要搬起来放身子上。
插上随手捡的树枝,用两块泥巴做眼睛,鼻子就在小雪球正中挖一个洞,四表贴心的捡了一片树叶盖在头顶,权当头发。人生第一个“巨型”雪人就做好了。
“待会你们俩把这头装盆里。这化了的雪水,治烫伤最好了。”老妈回家拿东西,见我们在堆雪人,顺手拿了个盆过来。
“哦!”阴阳怪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