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经意间拨动的线
“没想到我嬴东渊也有欠人恩情的一天！”
不等张叔回应，年轻公子便自言自语道，颇为感慨，被称作张叔的年长男人目光深远，视线从远处收回。
继而将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的几具尸体上。
“公子，听其箭羽之声，先前怕是有百步之遥，这个距离，还能箭无虚发，此子在箭术上，算是颇有天赋。
若是入了军中，假以时日，说不定有希望成为一位神射手！”
张叔顾左右而言他，缓声道。
天下生灵亿万万，可在某个方面有比较高的天赋的，并不算多，可这种天赋，同样受限于环境，局势，地位，背景……
以及捉摸不定的运气。
只是，要是没有那一丝运道，再好的天赋，也会淹没在尘沙中。
而马车里的这位，不说从指缝中流出些，哪怕是从牙缝中剔牙剔出的一点残渣，也是那家伙一辈子奋力难得的东西。
这样的运道机遇，遇上了却没抓住。
不知道对方要是知道今天谢绝的人是谁后，会不会后悔想找块豆腐撞死。
不过，也许那家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今天遇到的人是谁，这样想来，也算是倒霉中的一点幸运吧。
“张叔的眼光我是相信的，左右无事，不如将他寻来，大宋要是多一位可造之材，我也算与有荣焉！”
年轻公子轻声言语道。
年长男人却是摇头，他也只是有感而发，像军中神射，可不是有天赋就行的，他也只是觉得有希望而已。
善射者何其多，可称的上神射的，并没有多少。
“他有天赋不假，可此子面对我等，并无谦卑之意，不知上下之分，骨子里算是自卑又自傲，不将他骨头打碎了，让其跌入尘埃，他是不堪大用的！”
男人少有的分析道。
而他们说起来，与之不过一面之缘，纵有滴水之恩，给些银两便也够了。
坦白来说，就是对方没那个资格，让他们动这样的心思。
大宋多一个神射，少一个神射，对他，乃至对车上的人而言，并无多少意义，而他们要是动了这个念头，就好比一个人拿着水瓢跑河边舀一瓢水倒进自家水池中一样，
不说白费功夫，也差不多了。
实无必要。
赢东渊瞥了他一眼，心思微动，像他这样的人，已经感觉不到多少有意思的事情了，而这位义士……
虽然差了点意思，但是多多少少也有些意思。
既然有点意思，那会不会更有意思？
他不如顺水推舟，意思意思！
“既然受了恩惠，那就不能白战人家便宜，不然叫我那帮朋友怎么看我，张叔，我现在处境尴尬，不好出面！
这次就麻烦张叔了。”
赢东渊眨眨眼睛，半开玩笑道。
男人闻言，无奈的拱手称是，哪里会不明白这位的心思，那哪是不方便出面，要真是他亲自对这件事开口，那就不是一般的动静了。
要是有人自作聪明，错会了这位的意思，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番麻烦。
再小的麻烦，也会让人开心不起来。
男人稍一思定，便朝一人挥手。
“晓东，按公子意思办吧，我记得你有几个兄弟在这边，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聚聚，都说玉不琢不成器，该照顾的得照顾。
其他的，你便宜行事！”
男人三言两语便敲定了此事，吩咐了下去。
领命的男子咧嘴一笑，拱手称是，头儿口中的照顾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明白。
照顾和照顾，一样也不一样。
车马慢行，渐渐消失在山道前，马车上的人，乃至随行护卫，都将此事当作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插曲。
过不了多久，哪怕不会忘的一干二净。
可也不会再刻意记起。
已回到山中小木屋的许世安，并不知道，他的一次随手为之，让他日后的人生轨迹发生一点点变化。
而他此刻，想的是若给他那么十几个那样的人马。
他就敢攻上猛虎山。
将猛虎寨屠干灭尽，再也不会有一个石头压在心头，让他在午夜梦回时，能够给那些熟悉的面目一个交代。
可许世安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连提也不会提。
就一句话，凭什么。
一人一狗蹲坐在木屋外，许世安扔一块带骨头的肉给许黑子，看着壮的跟小牛似的许黑子，嘴叫不禁浮现些许笑容。
跟狗子交流，比跟人简单的多。
不用刻意讨好，不用思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什么圆滑世故，人情往来，都可以扔到一边。
许黑子没许世安想的那么多，吃的很欢快，那经大火烧后十分难看的毛发，在这几个月的时间也已经再次变得油亮光滑。
只是身上有疤痕的地方，终是没有长出毛发来。
细细打量时，仍能看出其脑袋上的一道狰狞。
“幸好狗子是不用长相的，不然你连老婆都娶不上，可颜狗这个词又是怎么冒出来的，欸，许黑子，你说你们狗族女子到底在不在意长相？”
许世安突发奇想问道。
许黑子却只是顾着吃那美味，只有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时不时扫上许世安一眼。
对上许世安的目光，不由得露出些委屈。
它哪里知道主人说的什么，看主人的眼神，搞得好像它能听懂一样！
不过有肉吃，它就不嫌弃主人话密了。
“给你肉吃你就呲个牙乐，嘴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多向你族中前辈学习，你看神有哮天犬，某红毛小说中更是有个黑皇……”
许世安摸着下巴，不经意间又想起那些离自己已经十分遥远的日子，似梦幻般，渐渐的，话便多了起来，说个不停。
人有思乡结，何人能免俗。
本在俗世中，怎言怎超脱。
生来便是红尘客，甲子浮沉，青丝白发，何谓真来何谓假？
许世安话语声渐停，脑海中闪过一道道念头后，忽而变得沉默起来，怔怔无神，正听着许世安废话下菜的许黑子突然偏过脑袋。
察觉到了许世安流露出的异样情绪，大黑狗眼里浮现点滴疑惑。
不明白上一刻还有说有笑的主人，怎么突然就情绪低落了，不明白归不明白，许黑子将咬在嘴里的骨头吐出。
舔了舔嘴巴后，缓缓走到许世安脚下趴了下来。
将脑袋搭在许世安脚上后，眼珠子便时不时看向许世安。
动物对于人的情绪变化，并不迟钝。
甚至可以说更敏感。
有些关心是无言的，不用说一句话，也许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却依然能最直观的感受到。
许世安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不知是在安慰它还是安慰自己。
又或者，两者都有。
只是眸光渐深渐远，可惜看的再远，也无法破开天底，穿过日月星海，自然看不到心中想看的东西。
终究，徒留一声深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