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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争教红颜惊奇术
陆鹏却不管这姑娘,待那小太监离开后,便走过去向冯天雷问道:“冯大哥,此人又是来要钱的?”
冯天雷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这些太监竟然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行这等事,可见这些手段已成了明目张胆之事。
查阿错脸色有些发白地走过来,悄声道:“陆大哥、冯大哥,我、我心里慌得很……”他今日也要上场表演,见到如此多的人,心里着实紧张。
陆鹏安慰了两句,忽听身后惊呼道:“你、你当真跟这些卖艺的是一起的?”
陆鹏回头见那白衣少女满脸难以置信,不由好笑道:“这还有假吗?我不是跟你说过了?”
白衣少女顿时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接着咬了咬嘴唇,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查阿错看着这情景大为好奇,紧张之心减了几分,笑道:“陆大哥,这人是个女的吧?她是谁啊?”
“谁知道?”陆鹏摇了摇头。
此时,那个白衣少女紧攥着折扇,咬着牙乱走,啐道:“可恶的东宜!骗人!骗人!什么游戏人间的高人,什么笑傲王侯的奇男子,都是假的!不过是个低贱的江湖卖艺之流!本宫……气死了!”
这少女姓李,名蕴仪,乃是当今大周朝皇帝的第七女,封号静安公主。其生母陈昭仪深得帝宠,却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由太妃甄氏抚养长大。
这静安公主颇受皇帝宠爱,养成了骄纵的性格,但也有明快率真的一面。她和西宁王府的东宜县主最是要好,亲如姐妹。那日兴起,逼着向来娴静的东宜县主和她一起男子打扮,到京中游玩,正好撞见陆鹏从马车下救孩童的一幕。
东宜县主五年前对陆鹏印象极其深刻,当场便认了出来,将其事迹讲给静安公主听,后者顿时美目泛漪,对之大感兴趣,才有了后来跟踪之事。
而陆鹏神出鬼没的本领也在这位金枝玉叶芳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加上东宜县主讲述的那些事迹,小姑娘内心不禁勾勒出一个傲视王侯、风骨铮铮而又本领高强的奇男儿形象来,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崇敬心态来。
但此时,她内心又是气愤,又是失落。在她的心目中,医生、厨子虽然也是低贱职业,但也是有一技之长,而且能够高明到人人赞叹,反而更增传奇色彩。但是江湖卖艺之流又算什么?
静安公主从小受到的熏陶,耳闻目染之下,下意识便将江湖戏子跟低贱二字划上了等号。此时只觉有种偶像破灭之感,她心里从气愤失落,渐渐地委屈起来,竟不由得眼眶泛红。
这时,教坊大院一侧一阵忙乱,几名官员纷纷上前迎接,却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带着十余名随从走了进来。
他笑吟吟的和众官应和,转头瞧见静安公主,不禁微微皱眉,待稍静时便走过来低声斥道:“静安!你又顽皮了!父皇才训斥过怎么又这般胡闹!”
静安公主扁了扁小嘴,出奇地没有顶嘴,低头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这青年男子正是当今皇帝的第五子李郓,其因为年轻尚未封爵。大周吸取前明宗藩泛滥的前鉴,即使是皇子也得做出实绩才能封王,因此李郓此番与内务府等三司一同操办太皇寿筵之事,混些实绩。
李郓同样是甄太妃带大,平时最宠这七妹,见她这样反而心里不忍,笑道:“今儿怎的这般乖巧?好啦,跟为兄一起去看戏吧!”
正说着,忽听场中响起一片哄笑之声,原来此时已到了冯天雷等人上场,邓大刚的“硬功”不适合在这场合演出,冯天雷的拳法、王十七的猴戏、李六儿的索桩等技艺都极为精彩,引来一片喝彩声。
接下来便是查阿错,这少年紧张无比地走上场去,准备表演传统的巧手戏法“三仙归洞”。
这戏法他这半年来日日苦练,本已极为纯熟,加上生来一双巧手,技艺已经是相当超卓。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心里一紧张,却是接连出错。
这满场的哄笑声却是由场边几个戏班带头发出,这些伶人自己虽然也是被权贵鄙夷的贱业,却更瞧不上这些玩杂耍的江湖艺人,反而对之越发欺压侮辱。
查阿错低着头满脸通红的下了场,四下里更是一片哄笑,几个唱丑角的伶人更七嘴八舌嘲讽道:“好个奇技班!当真是精彩绝伦,奇得紧啊!”
“那是自然,江湖戏法看得多了,演成这样的还是头一遭,真真是开眼了!这怎的不奇?”
主持评审的一众官员对这嘲讽也毫不理会,原来内务府的大太监曲英便在场中,早已和太常寺、教坊司的官员沆瀣一气。
这时,冯翠屏手持长剑,走到场中,凤目冷冽地向满场扫视,一股冷冽之气顿时让全场的笑声渐渐停下。
长剑一引,清光四射,冯翠屏的剑法得到陆鹏传授,陆氏剑术独步天下,这剑光当真如霜如雪、似虹似电一般,英气勃勃恰似越女再生,芳姿矫矫犹如剑仙临凡,直将满场众人看得心动神摇,赞叹喝彩不绝。
李郓也不由得抚掌称赞,笑道:“七妹,你看这姑娘当真好剑法!”
冯翠屏这剑法已是相当精深的武艺,但场中却没一人能看懂,都当作是剑舞对待。
太常寺少卿傅修园向旁边的曲英看了一眼,见他用汗巾遮着口,便笑道:“这女子的剑舞倒也不错,只是这奇技团良莠不齐,太皇寿筵上可容不得出错,只能给他们中评发落了。”
曲英微微点头,教坊司奉銮官职最小,忙陪笑道:“大人说得极是。”
傅修园又笑着看向李郓:“五皇子以为如何?”
李郓本就是来打酱油混实绩的,何况对方说得也有道理,哪里会与之作对,当即含笑点头。
静安公主在他旁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只感觉心里越发失落了。
正在这时候,一人缓步走到场地中,静安公主顿时美目圆睁,心里气恼:他……他还真上场啊!
虽然静安公主跟陆鹏只见过短短两次,但听东宜县主讲了那许多,这几天又时时心里胡思乱想,不自觉竟隐隐将之当成了心中重要之人,此时见他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不禁感到一阵羞耻。
李郓察觉妹子异状,诧异道:“怎么了?”
静安公主扁嘴摇头:“没、没事……”
场中的陆鹏又哪里知道这小女孩儿的奇怪心思?即便知道他也只会无语地问一句:您没病吧?
在陆鹏眼中,职业从来没有贵贱,只有人格才分高低。他也根本不会在意世人的眼光,否则当初就不会加入这杂戏团了。
他同样是使剑,但与冯翠屏却又不同了。
静安公主在旁边瞧着,心里本来带着些委屈和怨气,但渐渐的小嘴慢慢张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场中。
而他旁边的李郓也瞪大了眼睛,眼冒奇光,慢慢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刚才冯翠屏表演剑法时满场犹有喝彩声,但此时却全场寂然,人人陷入到呆滞和震撼的状态中。
曲英手里的汗巾不由自主捏成了一团,张口结舌地看着场中的神异剑光在长索、木桩间纷飞,这样的神奇本领,他别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而在静安公主眼中,那道飘逸灵动的身影和心目中那卓尔不群、傲视凡尘的形象渐渐重合。她心里原本的失落和委屈早已不翼而飞,美目中闪闪生辉,又是惊喜,又是感动。
什么江湖卖艺,这分明是剑仙之流游戏红尘嘛!
最终,陆鹏收住剑势,从容地向四周抱拳行礼。隔了好一阵,满场轰然喝彩声才如雷霆般响了起来。
傅修园和曲英对视一眼,都不禁面露苦笑。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尤其当着五皇子的面,如此神技,他们怎敢黜落?
李郓满脸兴奋,赞叹道:“想不到今日竟见到如此人物,了不起,当真了不起!咦,七妹你……”
他先前见这妹子明明情绪低落,此时见她忽然笑容满面,不由大奇。
静安公主俏脸不由一红,慌乱道:“我怎么了?我可没怎么!皇兄你可别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