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元末,小明王是我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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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说到这里,毛贵面露苦笑,涩声道:“城中由是风声鹤唳,遍地可见检举揭发之景。家中人,流民也,从我只为果腹,平常之事则可,起兵造反,不足信。况有榜文利诱,我又如何能不忧呢?”

“于城归家后,我也顾不得其他,忙叫人往州衙送去了米粮,随后借口赴宴,立即启程,将老关和仲信带离徐州,以免身份败露。至于出此下策,邀兄来此,不过是要求个解决办法,但有不妥之处,还望老哥海涵啊。”

“原来如此……”

彭大神色恍然,缓缓颔首。

海涵归海涵,问题是,这事你找我没用啊!

彭大有点虚,他琢磨了片刻,沉吟了一二,最终有些迟疑的说道:“此事……嗯,兄弟你高估我了,急智非我所长,如你所说,确乎应当聚集人手,集思广益才是。”

不说别的,把彭早住叫来也比他顶事啊!

“猎虎的兄弟中,薛显是个勇武的,李喜喜长于世故,续继祖只是机灵。我以为老哥你策划猎虎全程,还亲自上阵,端的是智勇双全,遇此难题,不定有番高论,谁知……”

说到这里,毛贵一拍脑门,懊恼道:“早知道将贤侄带来了。”

彭大有些不自在的干咳了两声,提着长弓寻猎物去了。

他觉得必须找点事干,这样才不至于显得自己那么没用。

……

萧县,燕城镇。

彭早住还不知自己被毛贵寄以厚望,此时的他,正看着一个人愣神。

这人矮壮身形,面容普通,留着不经打理的络腮胡,正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

“嗨呀,你们不早说,彭大打了头老虎,咱这只插翅虎怎么也得来凑凑热闹不是?”

正是在探马赤军中任牌子头的刘横。

一旁,李喜喜笑着作陪,但看他那不时抽动一下的眼角,也不知是在心中问候了几句刘横他娘。

“你不是说他去县城公干了吗?”

彭早住木然转头,续继祖耸了耸肩,“没准公干事了,又回来了呗?”

“妈的,有这人在,今天后晌非得鸡飞狗跳不可。”

一旁的带了家人邻居前来赴约的薛显没忍住骂了一声,刘横的恶名,他在杜楼镇也有所耳闻。

“算了,他要来便来,这事也我也不是没考虑到,不过若是届时流水席上这厮恶心到我,你们得拦着点。”

续继祖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倒是薛显直愣愣的问道:“拦着你干啥?”

“我怕我一个没忍住,把他活劈了。”

彭早住幽幽道。

少顷,乐呵呵的刘横粗粗抱了个拳离去,李喜喜走了过来,笑容收敛,面色铁青。

“李叔,咋回事,他咋走了?”

没人会质疑刘横在“蹭”这方面的操守有多牢固,大伙都知道他没拿到好处必然还会回来,只是好奇为什么突然离去。

“他要把探马赤军的百户叫过来。”

李喜喜皱着眉头道。

薛显闻言,瞪起双眼。

“么?!”

“那百户官也要来?”

续继祖顿觉棘手,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

“无妨,打秋风而已,只要不是萧县的所有探马赤军都过来,那就不成大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鸟甚?”

彭早住倒是不慌不忙,他甚至还好整以暇的伸了个懒腰,旋即笑道:“愣着作甚,动起来,把席支起来,既然有客要来,咱们还少他一口吃的么?”

眼下之情况,尚未出乎他的意料。

刘横能混迹各方,天天吃香喝辣夜宿女闾的,半个子儿都不花,还没人敢去置喙,只靠他牌子头这个职位,肯定是不够的。

老虎这种东西,在哪个朝代都是稀罕物,没人能说自个儿天天早上虎腿,中午虎腹,晚上虎鞭,剩下全丢了喂狗,一点儿不稀罕的。

就刘横这等一遇到稀罕事就去禀报的机灵劲,也合该他有探马赤军百户这个靠山。

当然,这刘横最好祈祷他的靠山跟他臭味相投,只是打秋风蹭好处,别是那种仗势欺民,动辄就让人活不下去的。

不然,惹恼了我,起兵地放在萧县,进而再谋徐州也不是不行。

彭早住看向县城,目光冷然。

夕阳西下,在田里干活的汉子们渐渐归家,他们三两成群,笑着闲聊,热闹的喧嚷之声,遍布土路。

时间缓缓流逝,不少归家的汉子们带着妻儿赶来,相熟的几家凑一块,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流水席也渐渐有了雏形,一座座篝火已经燃起,其上悬着的锅釜中也添好了水,只待放入米肉炖煮。

彭早住趁此不忙之际,于一角落召集了李续薛三人,低声叮嘱了一番,三人面色百变,终归于肃然。

“诸位,兹事体大,可有不明之处?”

“无有。”

三人齐声应道。

“既如此,莫要绷着脸,继续张罗便是。”

彭早住从容不迫,微笑着说道。

三人面面相觑,艰难压下心中的惊骇与激动,郑重点头。

少顷,远处一阵喧闹,却是一批人来到镇上,引起镇民轰动,放眼一看,只见得他们身着戎装,皆佩长刀,一看便是行伍中人,而为首的,赫然是那刘横。

此刻的刘横神色肃然,没有如往常一般吊儿郎当,流里流气,看着是十分老实。

不过,当这批人中,一个被众星捧月的汉子开口时,刘横便挂上一副谄媚的面孔,腆着脸凑了过去,不时指向前方,还点头哈腰的说着什么。

此人的身份,已然是不言而喻,呼之欲出了。

“你们哥俩安抚一下乡亲们,我去会会这个百户。”

李喜喜说完,也不管续薛二人答应与否,挂起笑容便迎了过去。

“百户大人莅临此席,我们这是蓬荜生辉!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哪!”

“此人便是彭大?”

人群中,百户官好奇问道。

刘横闻言,忙回复道:“回大人的话,此人名为李喜喜,并非彭大,不过,猎虎的汉子里有他,也是个勇武的。”

“哦。”

百户官似是有些失望,他不着痕迹的瞥了李喜喜一眼,平淡道:“你去应付,彭大来了后领他来见咱。”

言罢,自往主桌席位上走了过去,一旁前来赴宴的镇民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在了解情况后,无不投以畏惧的目光。

更有甚者,在得知那百户官身份后,当即便拉着妻儿离开座位,却是准备偷偷离去。

可抱有如此想法的人不少,那些扈从也不是瞎子,见状大喝一声“停下!”,直喊的离去之人汗湿肘腋,僵在原地。

而这些扈从在喊完后,均是小心翼翼的看了坐在主位上的百户官一眼,见他依旧闭目养神,没甚么反应,这才大摇大摆的走到一个僵在原地的人跟前,故作疑惑的问道:

“百户大人难得来这乡下赴宴,饭菜还没见着呢,你就要走,难不成是燕城镇独有的风俗?”

“不……不是。”

“不是?”

扈从先是面露思索,随即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想跟百户大人一同用膳!”

“我没……”

不待这汉子说完,另一个扈从便疾声厉色的喝问:“怎么着,跟百户大人一块吃饭,委屈你了?”

“你是甚么东西,也敢给百户大人脸色吗?”

这汉子的瞳孔已经缩成了针状,口中无意识的结巴道:“没没没……没有……”

“没有那还不快滚回去!?”

“诶……诶。”

汉子被他妻子架了回去,坐在杌子上,神色呆滞。

有此先例,那偷着离席的几家子,冷汗都顾不得擦,踉踉跄跄是连滚带爬的坐了回去。

其余赴宴的镇民也是如坐针毡,心中只道今晚就不该来,亦有心下埋怨彭大不该开这流水席者。

而在不远处,手上还沾着面餔的彭早住目睹了全程,他面无表情,只是眸中泛着冷光。

“大兄,阿娘叫你把蒸屉放锅上,她搬不动!”

院门口,韩林儿探出小脑袋,招手喊道。

“这就来。”

彭早住应了一声,眸中冷色收敛,笑着跑了过去,把手上面餔抹了小弟一脸。

“呸呸呸!大兄真坏!”

“我回来时怎么跟你说的?”

“额……”

看着目光躲闪,呐呐无言的韩林儿,彭早住屈起中指和拇指,在嘴里哈了哈气,“啪”的给了他一个脑瓜崩,随后故作凶狠的说道:“再探出门来,抹在你小脸上的,可就是泥了!”

“呜……阿娘,大兄欺负人!”

韩林儿眼含泪花,气鼓鼓的跑去告状了,彭早住面上温和的笑容逐渐消失,转头望了院角,那里竖着两把劈柴用的斧斤。

当砍柴活不下去时,就到了该砍人的时候了。

这个道理,他上辈子就明白。

走到院角,拾起利斧,将其掖在腰间,用衣服盖住,随后彭早住若无其事的走进厨房,将蒸好的几屉馒头取下,又往地锅里添了些水,再放上未蒸的笼屉。

不定的心境,在这平淡的活计中,渐渐静了下来。

可他这边是静了,李喜喜那却急得不行。

盖因那刘横疑惑怎么见不得彭大,任何解释也不听,让彭大之子过去代父赔罪也不行。又说什么宴会之上,主家人不在,这是欺客,是藐视百户官。最后还警告他,一刻钟内若见不到彭大,后果自负。

这给李喜喜气的,哪怕他长于世故,都有种管他娘鸟甚,先劈了这刘横,再砍了那百户的冲动。

不过好在,彭大没让李喜喜急太久,半刻钟不到,便带着毛贵潘诚二人回到了燕城镇。

刚来到席上,还没等他疑惑为什么气氛如此安静,李喜喜便忙凑了上去,将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既如此,让我想想……”

彭大卸下包袱,皱着眉,沉吟了片刻,忽而眼前一亮,喜道:

“有了!”

言罢,也顾不得理会一脸迷茫的李喜喜,背起那个渗着血迹的包袱,提步来到主桌,找准了人后,当即便冲着那百户官抱拳行礼,面带歉意的说道:“百户大人莅临,寒舍蓬荜生辉,彭大来迟,还望大人恕罪。”

“你便是彭大?”

主位上,百户官终于睁开了双眼,打量着眼前来人。

“正是小人。”

彭大点头应声,然而不待他再说些什么,察言观色良久的刘横便板起了脸,沉声道:“彭大,你好大的架子,竟让百户大人苦等!是因何故让你身为主宴之人迟到如此之久?”

“当然是有天大的事。”

被人如此呵斥,彭大倒也不恼,只是取下背负的包袱,将其展开,但见一条身有灰黄网纹的巨蟒蜿蜒盘旋其中,骇得刘横惊叫出声,镇民一阵骚动,那百户官也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大大大……大胆彭大,你你你……捉此蛇来,是要行刺百户大人吗?”

刘横打了个哆嗦,色厉内荏的尖声道。

彭大自不去管他,只是将包袱平铺在地,把那巨蟒展开身形,众人由是看了个清楚——此蛇头尾细小,身中粗壮,约摸十四尺长短,而在蛇头、七寸处,各有一凹陷窟窿,血淋淋的,似是箭镞之痕。

“是死蛇。”

扈从之中,有人出声,刘横听闻,仔细看了两眼,一脸讪讪的找补:“我这是怕他胆大包天,捉个活蛇过来伤人……”

彭大没笑,镇民不敢笑,扈从不想笑,倒是那百户官,开怀的乐了几声,随后说道:“行了刘横,你且退下。”

“诶。”

刘横灰溜溜的回到扈从队中。

“彭大。”

“小人在。”

“与我说说,”百户官抬手指了指那条死蛇,面露玩味之色,“甚么天大的事能与这蛇扯上关系?”

“是。”彭大应声,解释道:“小人常年上山砍柴打猎以补贴家用,故而知晓这芒砀山中存有蛇蟒。近日幸得了虎肉,下午骤闻百户大人要来,却又不知作何讨喜。

猛然想到蛇为小龙,既不犯忌讳,与虎肉作配,又有龙翔虎跃,奋发有为之意。于是才上山打蛇,不曾想,这小龙油滑难寻,速度亦是不慢,捉到时,已然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