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追查贡瓷

浓稠的夜色裹着鄱阳湖面，陆青砚的指尖在船舷青苔上轻轻刮过。月光照在斑驳的苔痕上，竟泛出青白交错的冷光，这分明是官窑秘制青白瓷特有的“影青“釉色。

他猛然直起身子，火折子照亮三尺见方的水面。破碎的瓷片在波浪中若隐若现，釉面泛着幽蓝的冷光，像是沉在湖底的星子。这绝非寻常货色，分明是半月前失踪的贡瓷船队遗落的残片。

“陆公子看出门道了？“漕帮汉子撑着竹篙靠近，船头灯笼在夜风中摇晃，“都说这湖里有水鬼作祟，三更天还能听见瓷碗相碰的脆响。“

陆青砚不答话，俯身捞起一片碎瓷。月光在釉面上流转，忽然凝成一线诡异的青芒。他瞳孔骤缩——这釉色竟会随着光线变化！白日里分明是雨过天青，此刻却显出梅子初熟的青翠，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紫金晕。

这是官窑绝不外传的“窑变“秘术。

二十年前父亲离奇暴毙时，窑房里就散落着这样釉色诡变的瓷片。记忆如潮水翻涌，他仿佛又看见父亲瘫倒在窑门前，十指深深抠进泥土，掌心里攥着半块泛着紫金斑纹的瓷片。

“调头！去南山废窑！“陆青砚突然厉喝。竹篙入水惊起涟漪，碎瓷片在波纹中碰撞出清越的颤音，像是某种古老的密语。

破晓时分，废窑残破的拱门像巨兽张开的嘴。陆青砚举着火把钻进窑洞，青苔顺着砖缝爬满窑壁，却在某处突兀地断开。他伸手按向那块颜色略深的窑砖，指腹触到细微的凹凸——是阳刻的莲花纹！

父亲曾说官窑先辈为防盗，常在窑炉设暗格。他沿着莲花纹路叩击，砖块突然弹开，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暗格里静静躺着一本泛黄的《陶记》，书页间夹着半张焦黄的舆图。

“这是...“陆青砚的指尖发颤。舆图上山川走势竟与现今的漕运水道完全吻合，某个墨点标注的位置，正是三日前沉没商船的所在。图中还画着奇怪的符号，像极了贡瓷底款上那个被官府抹去的印记。

窑外忽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陆青砚吹灭火把的瞬间，一道寒光擦着耳畔钉入窑壁。他翻身滚到陶车后方，听见利刃破空的嘶鸣在窑洞中回荡。

“不愧是陆窑司的儿子。“阴恻恻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可惜和你爹一样爱管闲事。“七八个黑影堵住窑门，为首之人戴着青铜饕餮面具，手中陌刀映着熹微的晨光。

陆青砚背靠窑壁，掌心全是冷汗。忽然触到腰间硬物——是白日里在码头买的酒囊。他灵光乍现，猛地将酒液泼向半塌的窑炉。火星遇酒轰然爆燃，青蓝火舌舔舐着垂落的藤蔓，将整个窑洞照得通明。

面具人猝不及防被火焰逼退。陆青砚趁机扑向侧壁，按照《陶记》记载猛击三处窑砖。地面突然塌陷，他随着崩落的砖石坠入地下暗河。寒水没顶的刹那，他看见头顶石壁上刻满熟悉的莲花纹——和贡瓷底款如出一辙。

湍流裹着他冲向未知的深渊。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光。陆青砚挣扎着浮出水面，眼前景象让他屏住呼吸：数十丈高的天然溶洞里，成百上千的瓷器在钟乳石间闪烁，青白釉色映着地下河的磷光，宛如银河倾落人间。

一具白骨倚在玉石台上，指骨间紧攥着半块瓷片。陆青砚游近细看，那瓷片上的紫金斑纹，竟与父亲临终所握的残片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