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实力强又如何？你以为网球跟足球不一样，不需要主教练自己就可以报名参赛，就能有出头的机会？”
“我说过，只要我还担任协会主席一天，你方绪就不会有登上赛场的机会。”
“还有，我跟你说句实话吧，有多少人给我送过东西我真不记得，可谁没送过我一定记得。”
“但不送东西还实名举报我的，你方绪还真是第一个。”
“所以，成功报名后又马上被禁赛的滋味如何？”
宁市，云端咖啡厅靠角落的位置。
三十多岁的方绪看着眼前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忽然间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好笑。
他是一名网球职业选手，可就是因为没有给眼前的网球协会主席送礼，这些年一直被各种刁难，好不容易报名了还算有点影响力的网球大赛，想着借此出人头地，跳出这个泥潭，却又因对方的介入，给他安了一个打假赛的罪名，违反《网球反腐败计划》(TACP)被禁赛。
桌子底下，方绪的双手捏的嘎嘣作响，憋屈和愤怒霎时涌上心头。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身体机能一直在走下坡路，再过几年，哪怕他技术再好，身体也没办法支撑他继续打职业比赛。
运动员的生涯很短，短的让人绝望。
对网球职业选手来说，最巅峰的也就二十出头到接近三十岁的那几年，而他这些年因为得罪眼前的这位，甚至连一些小的赛事都没怎么参加过。
三十多岁的他，已经没几年职业生涯了。
要前途还是坚持底线？
要前途，那就得去讨好对方。
可让他向对方低头，方绪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坚持底线？
一想到家人为了支持他的梦想，已经是债台累累，从五六岁开始到现在，家里仅剩的一百多平的房子卖了，年事已高的父母，挤在不过六十平的小房间里，甚至因为网球，二老的餐桌上已经许久不见荤腥。
网球是赚钱的，同样投入也不小，观赏性极高，但也有着一个巨大的门槛。
这是一个自由且昂贵的运动。
球拍也许要不了多少钱，一支球拍爱惜一点，起码能用一段时间，可场地和教练的费用却不是什么家庭都能负担的。
水平越高的教练，收费往往不菲。
小时候，爸妈总是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要做一个正直、一个有底线的人，这样的人才会受到别人的尊重和信任。
但当他走上网球职业选手这条路后，才发现，坚持底线根本没法出人头地。
有实力又如何？
参加不了比赛，什么都是空谈。
犹豫了许久，似乎已经作出决定的方绪从桌子底下将录音笔放在了桌上。
“录音笔吗？”
“对。”
“我以为这次被禁赛的教训对你来说已经足够了，看来是我想多了，你以为靠这东西就能扳倒我？”
“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变声早就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事，不然哪来的那么多熟人诈骗案？”
“录音要是有用，我还有机会坐这跟你说这些吗？”
“只要支持我的人还在，谁敢查我？”
男子看都没看那支录音笔一眼。
方绪不说话了，望着天花板：“随便吧，不过钱我肯定不会送的。”
男子笑了笑：“你有钱送吗？十万还是二十万？说实话，这点钱我还真瞧不上。”
“认命吧，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人没什么不好的，起码饿不死。”
“对了，我听说你爸妈为了支持你的梦想欠了不少外债？这杯咖啡要不我请你吧！”
“出来能让我付钱的，你方绪也是第一个。”
方绪没顾对方的嘲讽，起身离开了咖啡厅，至于那支录音笔，他没拿，没必要了。
出了咖啡厅，方绪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他的脚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沉重，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就是没给对方送礼吗？这也有错吗？
从小到大，接受着天道酬勤教育的他，再一次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突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看了一眼。
是已经年近六十的父亲发来的消息：“儿子，我跟你妈筹了一点钱，不多，一会我转给你，给人家送去，不求人家能帮什么忙，至少也不要给你使绊子就行。”
方绪眼圈瞬间红了。
余光发现眼前似乎有什么阻挡物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却已经来不及收回踏出去的脚，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眼底仅剩的那点光彻底消失，周遭是一片黑暗，而后是刺骨的疼痛，身体好像被无数根钢筋刺穿。
“不好了，有人掉窨井了。”
“给他推一针肾上腺素，快点！”
“送来太晚了，这根钢筋刺穿了他的心脏，是致命伤。”
……
疼痛没了，眼前的光迅速变得刺眼，耳边不再是一片嘈杂，方绪睁开眼睛，模模糊糊间看到跟前站着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正对着自己苦口婆心。
“方绪，我知道你基础不差，可基础再好有用吗？现在看的不是基础了，是天赋，没有觉醒天赋，你连踏入职业赛场的资格都没有”
“不是老师非要说这些话打击你，而是还有一个月时间就要中考了，你平时的实战成绩本来就差，即便是中考发挥的再好，也没有任何一所职业网高会收你的。”
“与其做着不切实际的梦，还不如听老师的，报名职业技术学校，当一名制拍师，也不至于日后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方绪皱着眉头，努力地回忆着一切。
眼前的中年男子他认识，是他初中时候的体育老师杜余明，只是对方说的话却让他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觉醒天赋？
职业网高？
制拍师？
这些字他都认识，可为什么连在一起后却变得那么陌生。
见方绪不说话，杜余明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当一名职业选手是你从小到大的梦想，可谁又不是呢？”
“但现实往往都是残酷的，生活也永远不是只有职业选手这条路，制拍师没你想的那么差，一些制拍大师，一年赚个几百万不也轻轻松松？”
“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先回教室吧，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找我。”
杜余明摇摇头，没再多说，如果不是看方绪基础还不错，他甚至连推荐职业技术学校的话都不会说。
世界是变了，可有一样东西却没有，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占据着总人口九成以上的普通人永远是这个世界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