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为师有愧
王家已是凄风冷雨，黑云压城，所有人的命运都将悬于危崖。
但房间中，两个小女孩学着小狗，互相打闹，她们脸上带着天真烂漫的笑，仿佛这一切，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看着两个小女孩，王映雪竟是一霎失神，眼中似乎有无数的记忆泛起……
还记得小时候，自己与姐姐也是这般，嬉戏打闹？
自己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想要海阔天空，想要振翅翱翔，而不愿意囿于一地。
就连这两个小孩子的衣服，竟也与曾经的她和姐姐，十分相似……
“拜见师尊！”
而这个时候，她背后，李澜也已经走来，淡然行了一礼。
“她们，叫什么名字？”
王映雪忽然发问。
此前，为了避免牵连自身，她对王曜海计划不闻不问，所以，就连李澜和顾浅棠的“孩子”，她也没有关注过。
“姐姐叫忆蓉，妹妹叫忆雪。”
闻言，王映雪更是怔了一下，忆蓉，忆雪？
……她看向李澜。
李澜的脸上似有些局促之意，道：“还请师尊见谅……弟子此生，本一介贫贱俗子，得映蓉夫人和师尊提携，乃有今日。”
“只是弟子命不能久，所以便为她姐妹二人，取下这两个名字……就让她们，替弟子铭记您和映蓉夫人的大恩大德。”
王映雪的眸子之中，也是不由得闪过一抹复杂之意，心中百感交集，竟不禁对李澜升起些些愧欠之意。
而就在此时，外面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他呼唤道：“李澜！”
几人走出房间，却见王曜海已跑了过来，他神色急切万分，但看到王映雪也在这里，不禁一怔，道：“映雪，你……”
王映雪此刻已心情稍缓，看着王曜海手忙脚乱的模样，眼中也闪过些许怜悯之意，道：“大哥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王曜海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当即硬着头皮道：“景秀筑基失败，紫霄真人一旦降临，盛怒之下，王家必灭，李澜和浅棠……不能留在这里了！”
“他们，必须马上走！”
他来，就是要让李澜和顾浅棠，带着他们王家最后的骨血和希望逃走。
他、王景秀、以及王家的其他人，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纵然现在能逃出王家，也绝对躲不过青阳宗的后续追杀。
但李澜和顾浅棠不一样，他们不是王家的人，离开之后，或许还能活下去。
顾浅棠闻言，不禁震惊失色，看向王映雪：“师父？！”
王景秀筑基失败了……
她忽然间明白，为什么方才师父会成那般样子……
筑基失败，紫霄真人一怒之下，恐怕就连王映雪也承受不起！
她顿时也是慌了，到时候若她与李澜假意成婚，为王家抚育遗孤之事被查出，绝对会被碎尸万段！
此前能够隐瞒，是因为有王映雪默许遮掩，但紫霄真人来了以后，他们还能藏得住吗？
到时候王映雪自身都难保，又怎么顾得了他们？
“师父，我们该怎么办？”她颤声发问。
王映雪却是沉默不语，李澜见状，心中微微思索，顿时明白知晓王映雪还有些犹豫。
他迅速进入房间，将三个孩子都带了出来，道：“忆蓉、平安、忆雪，这位是王映雪祖师。”
“给祖师磕头！”
闻言，三个孩子都是齐整整跪下，给王映雪磕头，忆雪更是好奇地看着她，道：
“你就是映雪祖师呀？爹爹说，你是我们最亲最近的人，你好漂亮呀……”
王映雪闻言，仿佛心中最柔软处，有暖流拂过，看着忆雪，她终于忍不住，下意识伸手抚了抚忆雪的头发：
“好孩子……”
然后，她终于抬眼，道：“大哥有何妙计？”
王曜海见王映雪态度已转变，顿时激动道：
“如此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我将率领王家残部，反攻青阳宗，掩护几个孩子离开，到时候，你需执剑诛杀我等，如此或许也能稍稍免你罪责——”
来这里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唯一的办法。
用自己，和王家所有人的生命都燃烧掉，为几个孩子……开一条求生的小路！
如此，也可最大程度地让王映雪和王家切割，或许能保住王映雪……
王映雪闻言，眼中微微闪过不忍之意，但终究点了点头——
王曜海转而看向李澜，道：
“李丹师，你们速速起身，从东南一角走，我们大战之时，我会以二阶破禁符轰击大阵，阵法出现破绽，你们就马上离开——”
“三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李澜却是摇头道：
“孩子有浅棠师姐照料便是，至于李澜，已是将死之躯，决意留下，与王家共进退！”
——李澜可不是为了作秀，而是以此提醒王曜海和王映雪，他一垂死之人，王家就这么空口白牙托孤，毕竟说不过去。
王映雪缓缓开口道：
“李澜，你必须离开，这三个孩子跟着你，王家才会放心……为师，也才会放心。”
李澜的人品，已是大浪淘沙、久经考验。
但顾浅棠呢？临事慌乱，意志不坚。
可以说，王家托孤，从一开始就是托给李澜，顾浅棠只是配合伪装而已，所以，此刻岂能让李澜留在此地送死，而让顾浅棠带着孩子离开？
那是本末倒置。
闻言，李澜不禁微怔，而旁边，顾浅棠脸上则是不禁闪过些惶愧之意，轻咬下唇，不敢说话。
“你们离开之后，可往长青仙城而去，长青仙城有长青真人庇护，紫霄真人亦不会轻易踏足。”
王映雪一挥手，两道光芒分别落在了顾浅棠和李澜手中，李澜手中乃是两粒丹药、一块玉珏，顾浅棠拿到的却是一件二品法器！
她朝顾浅棠道：“这一路恐有危险，这些保命之物，应该能护你们平安，李澜身中剧毒，境界微浅，你要照顾好他们。”
顾浅棠颇为激动道：“弟子遵命！”
她又看向李澜：“这两枚乃是‘固元丹’，虽不对症，但其中灵蕴，可让你拖延一段时间。”
“你去长青仙城后，再持此玉，找阵法师齐人枢帮忙，他乃是我一位故人，曾欠我一份人情，应会设法替你解毒。”
李澜接过玉珏，深深一礼：“弟子明白。”
王映雪接着轻声一叹，幽幽道：“还有，自今日之后，你与浅棠，皆不再是我弟子，师徒缘分，自此而尽，去了长青仙城，也莫要再说是我的弟子——”
“我已是戴罪之身，这，也是为你二人好。”
闻言，李澜露出怔然之色，顾浅棠更是眼中泪流。
“李丹师！”
而王曜海亦神色复杂，上前握住李澜的手道：
“得丹师至诚若此，王家夫复何求！若能重来一次，王某定待丹师为上宾，当与丹师为生死交！”
他将一物塞进了李澜手中，道:
“事不宜迟，你们速速上路，莫要再多耽搁，紫霄真人一旦得讯，会来得很快。”
李澜只能轻叹一声，道：“师尊，族长……李澜去了！”
他带着三个孩子，顾浅棠也跟在他身边，朝着两人行了最后一礼，转身离开。
“李澜！”
但这个时候，王映雪忽然又叫住他。
李澜回眸，她却顿了一下，话到嘴边，已是说不出口，只能道：“前路苦寒，今后无人照拂，你……多加小心。”
李澜点了点头，随即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王映雪眼中怅然，低声喃喃：
“为师此前，有愧于你……”
“若为师此难不死，将来有机会，再与你做一场真师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