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睡的记忆
清晨第一抹暖色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照进卧室，躺在床上的人感受到一股热意停留在脸上，微微地颤了颤眼睫毛，翻身的时候，她舒服地伸展开手，张开了眼睛。
这么快就天亮了。
她瞧了一眼那放在床头柜的礼盒，上面留着陈红给她写的纸条——明天周末早些起床，别又赖床了，冰箱里有你喜欢吃的草莓，我昨天买的，记得早点吃了，别又留到坏了才想起去吃。
沈知喃从床上弹起，轻轻地笑了一声，还好昨天陈红出了差，家里只有哥哥沈知砚在家，否则她今天就不能睡到自然醒了，并且能这么舒服地度过一个晚上了。
“咚咚咚。”
卧室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沈知喃早晨临时起意想去洗个澡，等洗完澡，就在房间里吹着滴着水的长发，吹风机的噪音盖过门口的敲门声，她并没听见有人在敲门。
门外的人见里面的人没反应，又重重地敲了几下。
沈知喃这下听到了，她关了吹风筒，吹风筒的噪音消失后，敲门声才逐渐清晰起来，她放下吹风筒，赶紧穿好拖鞋哒哒哒地奔去开门，“来了来了。”
她打开门后朝外探了一下脑袋，嬉皮笑脸地怼到沈知砚面前，“怎么了，我亲爱的哥哥？”
沈知砚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说道：“早些收拾好，等一下去趟市图书馆。”
听到“图书馆”这三个字，沈知喃就知道这个周末的出游计划彻底泡汤了，她顿时像一朵蔫巴的花儿，丧气地瘪了嘴，“哥~我可以不去吗？”
沈知砚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不可以。”
看她故意瘪着嘴撒娇，试图想用可怜来换取躲过补习，沈知砚就毫不留情地往她脑门上又敲了一下，“少来这套，你这招只对爸妈管用。”
看他远去的背影，沈知喃一关上门，就气呼呼地往地板跺了几下脚。
不到一会儿，还在挑衣服的沈知喃，被一阵连环霹雳敲门声吓了一跳，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突然被打断思绪，魂都还没回过来，脑子宕机了良久。
“姐姐，出来啦！”
稚嫩的小孩音从门外传来。
沈知喃挑了一下眉：哟，小屁孩来了。居然敢打扰我？
没过多久，门被人大力地拉开，一阵猛烈的风呼到脸上，沈誉小朋友还没来得及窜逃就被后面气势汹汹的人一把揪住了耳朵，“哥哥，救我！姐姐要打我！”
“知知。”
沈知砚端着早餐，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快去洗漱吃早餐，别闹了。”
“哥，还去啊？那这小屁孩怎么办？”她顿了顿，又道：“这家伙今天怎么来这么早？爸爸和林阿姨又出差了？”
眼前的小屁孩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我才不是小屁孩。”
沈知砚朝自家妹妹点了点头，“他们今天要赶着去机场，就急忙把人放在这儿，待会儿他小姨会来接他，先过来吃早餐吧。”
“哥哥，我表现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我可是把磨蹭的姐姐叫出来了。”小屁孩脱离了虎爪，立马屁颠屁颠地去求夸奖。
沈知喃：“……”
等乱世大魔王被接走了，两人才开始出发去图书馆，沈知喃心疼地叠好被撕坏的海报，义愤填膺地锤了一下车座，“这臭小子，我下次非得把他打得屁股开花！”
“好了，先系好安全带，下午陪哥去一趟医院。”
一整个上午都被人扣在图书馆里学习，等出了图书馆的门，沈知喃就像脱了僵的野马，立马活蹦乱跳起来，沈知砚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吃完了午饭，两人就收拾东西去医院，这会儿车边上的人儿，没了刚出门的兴奋劲，安安静静地搭在窗口，看外面的景色，倒是看得很入迷。
到了医院门口，沈知喃磨磨蹭蹭了许久，等沈知砚催促了几声才开始不情愿地下了车，沈知砚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在树下静静地等着她过来一起进去。
医院里的室温偏低，经过病房走廊时，一股凉意从脚底传到脖子上，沈知喃冷不禁缩了一下脖子，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眼看着离病房的距离越来越近，冻僵的手已经有些麻木，沈知喃心里的忐忑，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强烈，临近门口，她忽然产生了一丝退缩。
“滚出去！我没病，我没病……放开我！”
病房里传来女人剧烈的挣扎声。
一声声嘶吼争先恐后地往耳朵里钻，沈知喃僵硬地看着病房的门口，一抹恐惧从脚底传至四肢百骸，不友好的记忆迅速占据整个脑袋。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沈知砚有些错愕，万万没想到会赶上她发病的时候，听到那痛苦挣扎的嘶吼声，他即时转过身去看身后人的反应，等回过头，他愣住了，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他松了手中的果篮，立即奔了出去，“知知！”
在医院来回绕了许久，都没发现沈知喃的踪迹，沈知砚着急万分，心里后悔极了，是他鲁莽行事了，不该带她来的。
……
“沈知砚。”
是谢时安的声音。
谢时安牵着沈知喃冰凉的小手正缓缓朝他走来。
“知知！”
他急忙奔走过去，蹲下身子，上下左右检查了一番，等确认她的身上以及手腕上都没有伤口，他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生气地拍了一下沈知喃的肩膀，斥责她，“怎么不跟哥哥说一声就随便乱跑？”
沈知喃偏过头躲开他，声音闷闷的，语气里还夹杂着一丝疏离，她缩了缩脑袋，乖乖地朝沈知砚道歉，“对不起，哥哥。”等道完歉，她就攥住谢时安的衣服的一角，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害怕沈知砚又要将她带去那个充满冰冷而又覆盖阴影的病房。
谢时安居高临下地觑了沈知砚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沈知喃往他身后拉了拉，脸色有一些难看。
谢时安一般很少来医院的，因为他不喜欢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今天破天荒地出现在医院，而且出现的时机又那么巧，沈知砚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在医院？”
“我姥姥身体不舒服，陪她来检查一下，在走廊等着的时候，恰好瞧见了知知从里头慌张地跑出来。”谢时安弯下腰，伸手温柔地揉了揉沈知喃的脑袋，转而又直起身，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看向沈知砚，语气带着些质问，“倒是你，怎么突然带知知来医院了，你是不是瞒着伯母偷偷带她去见……那个人了？”
“时安，我……”
不等他说完，谢时安就伸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他打断了沈知砚的话，弯下腰温柔地看着小女孩，询问她，“知知，时安哥哥带你去冰糖葫芦好不好？”
听到冰糖葫芦，沈知喃空洞的眼睛顿时一亮，乖巧地点了点头。
“真乖。”
在六岁那年，沈知喃出了一场车祸，那场车祸差点夺去她的生命。
虽然人是被抢救了回来，但也留下了一些后遗症，她失去了一段记忆。医生说，她目前的状况是不能受到刺激，一旦她受到了刺激，性子就会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会本能地拒绝身边的人靠近她。
严重时，可能还会大哭。
“你不应该带她来这儿的。”谢时安面色冷峻地盯着沈知砚，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然后趁其不意踹了他一脚，他按耐着火气，实在没忍住又往沈知砚脑门上来了一巴掌，“你小子真行，带她来这儿，也不怕人出事了，下次再带她来这儿，你就等着被挨揍吧。”
沈知砚被气笑，“那是我妹。”
意思你管的太宽了。
谢时安猛地又踹了他一脚，“她也是我妹。”
乖乖坐在长椅上吃冰糖葫芦的沈知喃听到动静，往他们那边投去一眼，谢时安跟她对视了一秒，不经意地双手插起兜，迅速往前挪了一下位置，避免沈知喃瞧见沈知砚捂住小腿呻吟的狼狈模样。
“你小子下手真是一点都不留情啊。”
“哼，我这还算轻的，要是让伯母出差回来知道了，你带她的宝贝女儿来这儿，你少不了会掉一层皮。”
照着陈红护着沈知喃的那股劲，沈知砚一顿打是跑不了的，免不了要吃上被赶出家门，几天回不到家的苦头。
“这丫头小的时候吃过很多苦头了，你就算……”谢时安顿了顿，从口腔里突出一缕萦绕的烟雾，“你就算着急地想知道那个女孩的下落，也不能莽撞地把她带来这儿，她现在受不了刺激，你不能强行逼迫她想起她不愿记起的事，你这样对她，迟早会出事的。”
沈知砚沉默良久，盯着沈知喃的侧脸，见她时不时朝这里看过来，偶尔还会踢一踢地上的小石子，嘴里一口又一口咬下一口山楂，却被酸得憋出了泪花，两只小手不停的晃动，模样可爱得劲。
他收回视线，对上谢时安的琥珀色瞳孔，猛地一圈砸在了水泥墙上，然后疲惫地靠在墙上，声音是思虑过的冷静，“你放心，除非以后她愿意主动来，否则我是不会带再她来这个地方了。”
谢时安适才满意地点点头，把方才从便利店买来的冰矿泉水，从手里抛出去，抛到了沈知砚的手里，“喝点冰水，自己冷静一下吧。”说完，抬脚往沈知喃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又回头，“我过段时间要出国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她，别再伤害她了。”
谢时安把银灰色打火机揣回兜里，等身上的烟味散得差不多了，才走到沈知喃面前，牵起她的手，牵着人朝着路灯敞亮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