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阿三打了个饱嗝,摇晃着酒杯说道:“别看我混吃混喝,其实我特别讨厌自己。我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也想有一份好差事,不偷不骗,过上体面的生活。白天干干活,晚上搓搓麻将,街坊邻居看见我,招呼一声王先生,而不是阿三阿三地乱喊。”余三思这才知道他姓王,“也不用每天担心被警察打,被流氓追,看见他们到处躲着走。可老天不给我这样的机会,从小死了爸,妈过不了苦日子,跟人跑了。我没机会读书,也没学到什么本事,只能坑蒙拐骗,所以我也认命了,我就这副混混的命。”余三思敬了他一杯道:“王哥,不瞒你说,我也是无父无母。”阿三斜着醉眼说:“你不会逗我吧?”余三思诚恳地说:“我哪能骗你呢。”向他说了自己的情况。两人同病相怜,距离一下子拉得更近了。阿三拍着他的肩说:“余兄弟,冲你这声王哥,我把你当兄弟了。你要有事就说一声,凡是我能做的,两肋插刀,在所不惜。”两人把酒言欢,你哥我弟好不尽兴。酒足饭饱,回到阿三的住处,那是一间小小的民房,混乱不堪。余三思把两把椅子一搭,将就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余三思告别阿三,来到方志国一家所在的龙山村,借住于一家农舍。那家主人是一对老夫妇,本不愿给他住,余三思付了钱,好说歹说才同意。接过了钱嘟囔道:“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外乡人?”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余三思在村里逛了逛,熟悉了一下村貌,细心观察,果然在方家附近见到好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有几个似乎还在长明的法会上见过。
余三思吃住在老夫妇家里,那老头与他熟了,打开了话匣子,问他为什么来到龙山村。余三思说在家里混不下去,本是来这边投奔亲戚的,但没有找到他,想看看这里是否有活干,打算挣点钱。老头见他老实本分,就给他介绍了一家不太大的竹编作坊。于是余三思借着干活的名义留了下来。他没有手艺,只能干一些简单的体力活,主要是搬竹子,将竹子刨开后削成薄薄的长竹片,浸泡后晒干,以作后续工艺的原料。
两天后的上午,方敏死了。方志国早有准备,让人搭起灵堂,请来做法事的道士,锣鼓唢呐混着女人的声音,响遍半个村子。下午长明就带着几个人赶到了。方志国没想到他真会来,听人通报,心里不禁生出一份希望,匆忙赶到村口,将他迎到了灵堂。
长明来不及休息,在死者头顶双手虚抱十几分钟,长吁一口气说:“我已将他的魂魄转移。你派人往东二十里,找一个下午死而复生的人,他就是你儿子的魂魄附身。”方志国依言,派出他的两个侄子去寻找。
第二天,他们两人果然带回来一个长脸男子,长相倒也清秀,见到方志国,扑倒在他身前喊了一声爸。见到披麻戴孝的小男孩,一把搂在怀里,一副怜爱的模样。但当看到陈蓉,仅是眼神交流了一番,似乎刻意地回避着。余三思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暗中观察,总觉得他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畏缩之像。
方志国的两个侄子眉飞色舞地讲道,他们二人离开龙山村后,一路向东,来到二十里之外的平头坞,看到村口围了许多人,正在谈论一桩咄咄怪事。原来这村里有一男子叫邬和生,无父无母,也未结婚生子,平日里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整日游手好闲,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但这天早上,正是村民们要去田间地头干活的时候,他突然跑到村口,举着一个碗,大喊大叫,说这是砒霜。路过的村民围了过来,见他要喝毒,都纷纷劝阻。一老者扔掉锄头要来夺他的碗,被他躲掉了。老者问他年纪轻轻,为什么想不开。邬和生说老婆娶不到,做生意钱还被人骗了,做人一点意思也没有。边上一油嘴的年轻人忍不住嘲讽说:“和生你发什么神经,谁不知道你有个姘头。不是你自己常显摆有人替你养老婆,还笑我们的老婆都是黄脸婆,笑我们没眼光。怎么,姘头不要你了?”另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人也讲道:“就是啊,和生,平日里也没听你说过做生意的事。你穷得叮当响,有钱也全贡献给赌场了,哪有钱被人骗哪?怕是做梦呢吧?”众人一阵哂笑。邬和生脸上更挂不住了,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就知道,你们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做人没意思。”仰头喝了一大口砒霜。众人不妨他真喝,要阻止已来不及。邬和生捂着喉咙在地上打滚。那老者说道:“快,灌水。”油嘴年轻人慌忙应了一声,跑回家去端来半脸盆水。老者不忘挖苦一句:“这是要给他洗脸还是要灌他喝?”招呼别人将邬和生的嘴巴掰开,自己接过脸盆要给他灌。邬和生却咬紧了牙关,死活不张嘴。不多时便口吐白沫,抽搐了好一阵,不动了。
众人见他死了,面面相觑。这村里没邬和生的亲人,都不知道该由谁来操办他的丧事。那老者问油嘴年轻人:“知道他姘头是谁吗?把她叫来。”年轻人摇摇头说不知道,但是知道他的一个师父住在天台县里。老者忙挥手说:“那你辛苦一趟,去把他叫来。这种事,总不能让我们这些外人操办。”卸了块门板,招呼人将他抬回了自己家里。
一去一回,年轻人带着邬和生的师父赶到已是下午。因为事出突然,没有棺材也没有坟墓,天热又怕尸体腐烂,邬和生的师父决定当晚请人来做道场,第二天就草包棺材一裹,挖个土堆一埋了事。正当他们商量着的时候,邬和生长舒了一口气,悠悠地坐了起来。一人回头见他醒了,以为是诈尸,吓得大叫一声跑出屋去。其他人闻声一看,胆小者也跑了出去,胆大着则搬起椅子要打。邬和生连忙护住头说道;“别打,别打。”要打的人听到是人声,又见他动作灵活,不像僵尸,以为他喝的毒不多,压根没死,才放下了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