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装
徐仙童颤抖着手，用神识关注着虚影中的场景。
他任职学宫掌门二百余年，顽皮的弟子见过，畜生的弟子见过，刺头的学生见过……
可唯独没有见过像柳序这般学生！
如此令他得意的学生……如此能人前显圣的学生。
他看得出来，柳序的所作所为，都是发自内心，没有丝毫虚假——无论是给他人打《降智光环》，还是塑造合适的人前显圣环境。
柳序已经能算得上大师。
徐仙童不是没有收过弟子，只是他们都放不开，不愿意像他一般背对众生，笑傲天地。
他还记得自己的大弟子——白次男因为见义勇为，得罪了四个邪修。
徐仙童建议他杀上门去，一人打一个《降智光环》，先下手为强。
白次男心肠慈悲，拒绝了。
然后他就被被那四个邪修实施终极侮辱。
徐仙童打散那四个邪修的魂魄，找到那个山洞时，白次男已经死去了……所以！
不会人前显圣的人，是没有出息的。
徐仙童的手轻轻靠在剑柄上：“柳序，做得不错。”
真人们啃着西瓜。
“你要不要来一块？”
有人递出西瓜，诚心诚意问徐仙童。
徐仙童想了想，为自己设计了一套台词：“这……这难道是翡翠仙瓜！吃了能提升……”
“到底要不要？”
“要。”徐仙童一招手，西瓜飞来，他开始啃西瓜。
“这小子到底想做什么？”
“不知道。”
“激怒那人有什么好处？”
“掌门，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真人们看向掌门——他们觉得徐仙童与柳序的思路具有一致性。
师徒二人，皆为畜生。
徐仙童吭哧吭哧啃着瓜，啃完才不紧不慢道：“我会先吟一首诗，然后故意被那个男的打一巴掌，说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第二天再把这巴掌打回来。”
“他还能扇你巴掌？”
“都说了是故意的。”
“……行吧。”
徐仙童想了想：“不过，那是我天赋异禀，柳序可能做不到这般程度，先看吧。”
“他若是真的能成便好了。”
“是啊，一百万两银子呢……掌门你有备选方案吗？”
真人们的目光齐刷刷放到徐仙童身上。
秋日的阳光是这么暖，真人们的目光是如此寒冷。
徐仙童元婴仙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他年轻时硬闯九泉都没有感觉过冷。
“我相信柳序。”他想了想道，语气坚毅，眼睛里有光（当然真人们看不见）。
“所以是没有备用计划。”
“柳序拿不到这一百万两，明年我们就要解散了。”
“他成功通过这道黄粱梦，也不一定拿到这一百万两。”
徐仙童努力找补：“不会解散的，再怎么样都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欢喜佛给了我们提案，明年我们可以并入……”徐仙童弱弱地说。
“啊？”
“你认真的？”
“走了合欢宗，来了欢喜佛？”
“他们玩得更变态啊！”
“所以说，要相信柳序！”徐仙童勉力支撑，将话题圆回来。
……
白洁远眺学宫的山门，与手中的传音符箓对着话：“阿宾啊，我快要成功了。”
“你小心……你是圣女……。”
“放心！”白洁脸一红，“学宫想出的办法，居然是去黄瞳宗找那一百万两银子，太荒诞了，而且派出的还是个小傻子……”
“……还是小心。”
“学宫一定会来求我们的！”白洁坚定地说，“我确信，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提要求了。”
“等等，我有种不好的感觉，你想提什么要求？”
“嗯——让当世最强徐仙童来联姻如何？”
“啊？”
隔着传音符箓，白洁都能感受到对面的惊讶。
……
现实中已是晌午。
外头阳光晴朗，簌簌秋风传过山林，留下哗啦啦一片声音。
江南的叶不落，江南的叶不红。
洞府中众人的脸很红，面红耳赤的红。
“他怎么……他怎么……”
“莫非人祖传承是真的？”
“看那人脸色，莫非当真如此愚蠢？”
众人议论纷纷，分明将柳序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实在想不到，为何人祖传承会选择这种人……这种人，为什么还要来贪图路明菲的一百万两银子。
在座诸位，都是为那一百万两银子而来。
清风顺着门缝，吹入洞府，凉丝丝的，带着山中秋意。
白流苏却根本没有心思体会秋风。
——他……这个学宫出来的，莫非真的要让他成了？
怎么会，怎么能？
白流苏咬牙，看着路明菲的睡颜，心中一阵绞痛，又想到那一百万两白银，心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路明菲一百万两银子招婿，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有阻碍。
因为他觉得这事成不了。
路明菲的性子，哪有可能真的招婿？想来不过是她拖延的手段……拖延自己娶她的手段。
白流苏是黄瞳宗大师兄，青年才俊，天纵奇才。
他不仅修为有作为，经商才能更是无与伦比，黄瞳宗想留下他这样有前途的年轻人，自然要付出代价。
——代价便是，让他追求路明菲的机会。
路明菲本不应该进入感情的，她面对追求者，往往是一巴掌解决……不过黄瞳宗不让她打白流苏。
拉偏架，是一种偏袒。
虽然宗主老头很不乐意，但白流苏还是通过利益交换得到了这样的偏袒。
如今路明菲昏迷，于他而言其实另有好处。
只是，梦中这人……
白流苏的眼睛死死盯着梦中少年，面上却是那诡异、沉默、油滑的微笑。
……
宗主走了一阵，忽觉不对。
自己刚刚为什么如此冲动？为什么要放言嘲讽那个少年？
秋日清爽，他的脑袋渐渐清爽下来——其实是因为徐仙童没有全力掐《降智光环》。
宗主拍了拍脑袋。
——一把岁数，怎么可能还如此冲动，心性失衡？
中计了……是徐仙童……
他顿时反应过来，大吃一惊的同时又松下一口气。
原来是徐仙童。
徐仙童的顽皮是出了名的，徐仙童的善良也是出了名的……他应该只是捉弄一下自己，没有别的意图。
唉！
一把年纪了，操心这操心那，还要被强者捉弄……明菲还没醒……
希望明菲能早日醒来。
白流苏翅膀越来越硬了，政治手段也越来越老辣……
希望，那孩子能将明菲救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