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人世间的孤魂
韩小五直接傻眼，原本以为是要被带去保卫科，都做好了蹲两年苦窑的打算，现在却搞这么一出？
若不是已经深入虎穴，进了人家的地盘，韩小五大小都要跟黄庆干一仗不可。
点头哈腰跟个店小二似的韩小五：“这位同志，您不是拿我们开涮吧？保卫科怎么会干违法的生意。”
跟前同样懵逼的周贵点头附和，半生坎坷的他也是头一遭遇到这种情况。
一个国营厂的保卫科干事，不去打击抓捕犯罪分子，反而组织人从事违法行为，简直就是官匪一家亲了。
孙国庆的内心着实慌的一逼，但是他坚信黄庆是在同周贵他们演戏，所以暂时还能稳住心态尽可能不露出破绽。
否则，就黄阿狗的狗脾气，若是出了纰漏肯定不会轻易饶过他。
黄庆挑着眉：“我就奇了怪了，既然你们都知道倒买倒卖违法，不也没能阻止你们卖炒货、倒腾电影票？”
“怎么我跟你们提能赚钱的大买卖，一个两个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了？”
周贵咳嗽了两声，嗓音低沉：“干事同志，谁还不是为了活着？贩夫走卒，引车贩浆，自古有之。”
“既然您没把我们直接带到保卫科去，那想必定是有事情要吩咐我们去做。有事情您直接发令就成，我们自会尽力而为不敢怠慢。”
韩小五紧跟着连连点头，眼睛的余光看向周贵，没想到这位平日里总是戴着一副口罩不显山不漏水的中年大叔还是个高人。
“也对，跟你说太多就是白扯。”黄庆从板凳上坐起来，对二人说道：“咱们开诚布公的聊，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我想做些实事，但是受限于人微言轻不太方便出面，所以需要找一些志同道合且信得过的人按照我的指挥办事。”
“而我要做的事情是既符合国家的法律规定，同时还能让你们都有一份正经工作并且赚到钱。”
黄庆上前盯着周贵的眼睛，说出了他心底里最大的愿望：“老周你患有很严重的粉尘病，卖瓜子就是想要攒钱看病对吧？可即便你攒够了钱，难道就能请到那些大医院的主任专家？”
周贵眼神躲闪的自嘲道：“我这病早就被医院判死刑了，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就算是请来了全国知名专家又能怎么样。”
“咱们这看不了不代表其他地方不行！你还可以去港岛、港岛不行就去岛国！岛国不行还有美利坚！今天的电影你不是看过吗？那就应该知道外面跟我们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了。”
黄庆用力拍了拍周贵的肩膀：“只要你不放弃自己，这个世界就不会抛弃你！”
周贵胸膛起伏不能自抑，黑洞洞的内心深处重新燃起了对活下去的希望。
去港岛、去岛国、去美利坚，这些都是他过去几年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我周贵，人世间的孤魂野鬼一个，以后愿意跟着您再活一次！”周贵说话冲着黄庆一躬到底。
见说服了周贵，黄庆又将目光看向了站立不安的韩小五。
韩小五嘻嘻哈哈：“我跟老周一样，一切都听您的。”
可没想到黄庆听完却摇了摇头：“周贵他是为了能够活下去才愿意跟着我，而你韩小五吃喝不愁，身边又围着一帮兄弟听你的话，你会真心实意的跟着我？”
“或者说先敷衍我几句，等从这里离开了想着就此躲着不见我？”
被说中了心思的韩小五表情尴尬：“哪能呀，我们可都是最讲义气的人。”
黄庆却是未再揭穿他，打开随身的军挎包从里面翻出纸笔递到了韩小五面前：“你写份认罪书，仔仔细细地把你们倒卖黄牛票的全部经过和相关人员的信息都写上去，我就愿意相信你跟我是一条心。”
韩小五嘴唇干涩，两眼捏呆呆看着黄庆递过来的纸笔，有心接过来却又觉得手臂像是灌入了钢筋水泥般沉重。
哭丧着脸拒绝道：“您若是真需要人卖命，那我韩小五没二话，谁让我收了您的一块钱。可若是要我把跟着我的人都卖了，那您还是直接把我送派出所吧，法院判我几年我都认了。”
“韩小五，你要知道我现在是在帮你！”
“难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带着你的那帮小兄弟跟人家打架抢地盘！以后哪家的好姑娘会愿意嫁给像你们这样的人？”
黄庆将纸笔拍到韩小五的胸膛上：“路是你自己选的，要不要给他们换一个体面还有工资拿的正经工作，就看你怎么选了！”
黄庆扭头重新回到板凳上坐下，一旁的周贵有心劝说临了还是一个字没提，只剩下韩小五站在原地天人交战。
签了，他就成了出卖兄弟的罪人。
可若是不签，若是真的如黄庆所讲的那样能够换个体面的活法，以后兄弟们知道了未必不会埋怨他这个大哥。
在黄庆等得有些不耐烦时，韩小五低下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希望您说话算话，我韩小五这条命就卖给您了！”
韩小五捏住炭笔颤抖着手写下小虎、彪子一个又一个人的名字……
黄庆收好韩小五的“投名状”，吩咐孙国庆搬来一条长凳让周贵与韩小五坐下，随后看着灯光下正襟危坐的二人。
“你们也都知道，现在的返城知青越来越多，可城里哪有那么多的岗位留给他们。”
“现在政府和街道的头等大事就是解决就业问题，而我们就是要抓住这个机会，积极主动地组织知青们成立集体合作社进行生产自救！”
周贵立刻就想明白了黄庆的打算：“你这是想打着集体的名头搞生产，以后等政策放开了就再转为你自己的？”
黄庆笑着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一点就透！现在你们觉得这个生意能不能做？”
“这当然好了，有政府在背后支持肯定能做起来。”周贵思忖了片刻，询问道：“可是如果我们跟那些国营商场竞争，会不会有人使绊子？”
韩小五已经成为了坚定的支持者，一想到有人想破坏他们的工作和前途，韩小五攥紧拳头恶狠狠道：“谁若是敢耍手段坏了我们兄弟的饭碗，我就同他拼命！”
下乡接受劳动教育，回城后被家人嫌弃，他们这群苦菜花活得很卑微。
亦如周贵所讲，他们就是这人世间的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