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静心
梅向寒用着文绉绉的语调,说着极其难听的话,明里暗里都在指龙椅上的那位,直到他骂累了,摆着手让所有人的出去。
待宫人退出后,梅向寒竟顿时换了一副神色,神态自若犹如久经沙场的将军,看清了所有局面
“安安,这次老夫帮了你,下次可不要再把你和陛下的事牵扯到老夫身上。”
莫敖安挑眉,一脸戏谑“太傅知道学生是装的?”
梅向寒轻哼“你和皇帝都是老夫一手教养长大,如何不知你们二人的脾性。”
“只是,当老夫看到你倒在门前的一刻,是真怕了。”
“老夫不知道你因何回来,只希望你安然无事就好。”
“老夫怕,怕你像先皇一样,就那么无声无息的倒下,眼睛一闭就背过气去。”
“老夫也不知你和陛下在闹什么矛盾,但是安安啊……”
“我当年既已经选择避世,就不会在参与争斗。”
“你小时候,我教过你,万事只有自己去争取,拿到手才能算你自己的。”
说罢,梅向寒起身,那怕他已年过古稀,依旧身姿如松,笔直挺立。
“你们二人的手段老夫心知,若是你当真要争什么东西,陛下他斗不过你。”
“老夫已经提点了陛下,如今也来提点提点你。”
“你们是这天下最亲近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要绝了对方的性命。”
“否则,来日后悔的只有自己。”
梅向寒走的很慢,话落的一刻才来到了门前,苍老的双手扶上门槛,须臾又深深叹了口气。
“你们二人,好自为之。”
梅向寒走后,室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莫敖安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又何尝不知,他们是这天下最亲近的人,只是奈何他们生在了皇家。
接下来的日子,莫敖安就住在了太傅这里。
起先太傅还不乐意理莫敖安,耐不住莫敖安的死缠烂打,又加之她有学问,能和他辩上几辩,几日下来,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今天,梅向寒正在下棋,莫敖安正巧路过,便提议和他对弈一把。
梅向寒欣然同意,于是梅向寒手执黑子,率先出征,莫敖安手捏白棋紧随其后。
二人的棋艺不分伯仲,只是梅向寒的行棋更加精密,将一子一步算的精确无比,犹如诸葛孔明在世。
莫敖安则是更为霸道,犹如身着红衣的炽血将军,带领着百万雄师,挥刀直下,气势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下棋最能见证个人品行,下到一半,梅向寒就扔了棋子。
“不下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下不过,下不过。”
莫敖安听梅向寒这么说,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之中,笑道
“局行一半,生死未定,太傅就认输了?”
闻言,梅向寒不满的看着莫敖安,气道
“老夫的棋一开始就被你这丫头捏的死死的,真不明白,你个小丫头,气性怎么那么大?”
莫敖安一脸无辜“太傅这话从何说起?”
莫敖安不问还好,一问老头更气了
“就说行棋吧,你把老夫的前路堵的死死的,又切了老夫的后路,让独活的几颗棋子孤立无援?”
“你要不就直接一起杀算了,留着折磨老夫呢?”
莫敖安收着桌子,回道“太傅棋艺精湛,学生无法,不得先切左膀右臂,才好收拾主君?”
梅向寒恼火“你这孩子,煞气太重,对你个人修行不是好事!”
“趁天色还早,老夫去找本静心咒给你抄写。”
“你这样,要不得啊要不得。”
老头边说边走远,留下收拾桌面的莫敖安,一脸阴沉。
煞气吗?
或许是怨气。
她心中不平事太多了,太多太多,多到挤满整个腹腔,难受的她想要将一切吐露,可她不能啊。
莫敖安如削葱一般的手指抚摸在棋子上,整个身体犹如枯了的嫩芽,曲着脊背,心里的心魔此时迸发出来,一声声的叫喊着凭什么?
修行是一条不归路,其中的坎坷崎岖数不胜数,若是在一处绊倒,长时间爬不来,就会被泥土吞噬。
欲望是修行路上的遗弃品,可人怎么能将欲望斩尽呢?
莫敖安抄着静心咒,越写越急,梅向寒看了,直说不好,一板子打在了她的背上。
“嘶——”
刺痛让莫敖安瞬间清醒,梅向寒不满道“重新写,写不好就不许吃饭,不许休息。”
明国人向来尊师重教,师父的地位可以比拟父母,那怕皇室,师父打板子也要承受。
莫敖安跪坐在蒲团上,回“学生知错。”
梅向寒冷着脸“知错就静心抄。”
而后他小声嘀咕“知道是抄静心咒,不知道的以为在抄婆娑起舞这种入魔的书。”
莫敖安耳力好,听着梅向寒的话,自嘲一笑,而后深呼一口气,换了张新纸,慢慢的写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莫敖安将抄写好的经文交给梅向寒。
梅向寒接过,翻了几翻,字迹工整,无一错处,不错。
“可以了,吃饭吧。”
莫敖安动了动僵硬的肩膀,回道“是,太傅。”
虽说梅向寒罚莫敖安抄书,但他也一直陪着,莫敖安没有吃饭,他也没有吃,就那么候着莫敖安。
为师之路,就是要教养迷惘之人走上正道,传道受业解惑,是他终生的职责。
用过饭,看着天色暗沉,梅向寒说“走吧。”
莫敖安放下碗筷,说道“多谢太傅庇佑,学生去了。”
而后朝着梅向寒拜了三拜,就转身离开。
莫敖安离开后,梅向寒看着紧闭的房门,久久没有回神。
莫敖安离开梅向寒的住处,直接找到了莫敖宁。
此时她身上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让满宫已经知道她身份的人不敢阻拦。
莫敖宁正在批奏折,听到有响动,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虽然比他预想的迟了些,但好歹还是来了。
莫敖安面色不好的进了勤政殿,莫敖宁一眼就看到了她,指着一旁的凳子。
“坐。”
莫敖安也不客气,说坐就坐了下去。
而后,莫敖宁说“朕还有公务要做,你先等等。”
就这一句,莫敖安等到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