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时光如水
2月11日，周一，正月初七，上班第一天。
昨天回到岐江后，我退掉了租的房子，搬回学校去住。当初搬出来，主要就是为了躲柏丽，如今不多躲了，就该回去了，毕竟每月1200块的租金并不是一笔小钱。
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我像个虔诚的教徒一样，认认真真的打扫自己的工位，热情的跟每一位同事打招呼，听他们讲新年期间的趣事，中午，我第一次跟三个男同事一起吃了饭，消无声息的成为他们小团体的一员。工作时我更加努力，今日事今日毕，更加殷勤的和二姐沟通，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我就像是一个小演员，努力在生活中扮演一个另一个人。一切仿佛回到了我还没修炼时的生活。
一个月转瞬即逝。
3月2日，周六。
时间进入三月份，大学里的毕业论文被提上日程，我迫不得已成为图书馆中的一员，一点一点修补着我四处漏风的论文。
毕业季，来图书馆的人很多，我常能碰到同班同学或者其他认识的朋友，那次的处分已经过去很久了，大家看我的眼神正常了不少，许多人也都愿意跟我交流一些学习和学习之外的话题。
那天我正在找一本关于社会舆论的书，好容易找到了，书架上只剩最后一本，我伸手去拿，却有另一只手先我一步抓住了那本书，我看过去，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我心里待了三年的冯温，她穿着白色的牛仔外套，头发束成马尾，戴着她只有看书时才会用到的黑框眼镜，
“你也选了这个方向吗？”我主动开口问道，仿佛她只是个普通同学。
“是啊，导师帮我选的，你也用这本书吗？”
“没关系，你先用，我找找其他的。”
“我用完之后给你。”
“好啊。”
我转身离开，却迎面碰上了刘庆喜。
“饺子，你要的那本……”
刘庆喜手上拿着一本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讨厌刘庆喜，但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侧身走了。
“小温，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那不是个好东西，你离他远一点。”
“知道了。”
……
4月2日，星期二。
又是一个月过去。
没有什么好事发生，也没有发生什么坏事，日子就像那平静的湖水，日复一日，单调、死寂、乏味，却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仍然喜欢独处，但是也尽力把自己置于人群之中。
这是一场没有观众的赎罪表演，没有明确的开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幕，孤独的演员在扮演中迷失，剧中人和演员已经分不清了。
春天的花草刚离开人们的视线，初夏的风就开始变得有些灼人，今年天热的早，听说是因为环境污染导致的全球气候变暖，新闻里每天都有某某地当日最高气温突破历史记录的新闻传来，慢慢的已引不起人们的重视，甚至也少有人关注高温背后的原因，反而是空调厂家、风扇厂家以及各种消暑物的厂家赚的盆满钵满，听陈经理说，我们集团公司甚至专门改了一条生产线，来制造空调。
当然，以普遍理性而言，这些与我无关，我积极准备着当前对我最重要的论文答辩。除了埋头查资料和翻阅大量的资料，准毕业生们还要一趟趟的网打印店里跑，把自己根本没有研究价值的文章打印在五毛或者一块的纸张上。
打印机一刻不停的工作着，它的任务是把一张张纯洁的白纸清晰地玷污为垃圾，此后就有人小心地把这些垃圾收走，有些人还要为垃圾装订上豪华的封面。一天下来，打印店丰产又丰收。至于对于整个地球生态来说，是多重的污染、浪费和损失，没有人会在乎，如果我当了联合国主席，我一定规定所有大学的毕业论文只能采用电子版。
在经历几番修改好之后，我将自己一手创作、蕴含了我一个多月心血的“垃圾”小心地装进牛皮纸档案袋里，恭敬地在档案袋上写上自己的大名，然后小跑到学校给我分配的论文导师的办公室里，恭恭敬敬地把档案袋递了过去，这位看了我的名字才能分辨出我的身份的中年女人冲我点点头，我又恭恭敬敬的退出办公室。
4月9日，星期二。
时隔一周，毕业论文答辩正式开启，听闻了太多在答辩时被老师怼得哑口无言的惨痛经历，我和舍友们提前三天就相互找各种刁钻的问题，当我坐到答辩教室的时候，已然是胸有成竹。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被排在了这间教室的第一个。当我战战兢兢地的站到讲台上时，坐在下面第一排座位上的老师们才打开我递交上去的档案袋，一人拿了一叠论文，翻开论文的概述部分，就让我开始自述。
这个环节我已经磨炼了多次，十分顺利的解答完，然后就等着导师们的下文，几个老师随意翻动了几下，然后就合上了我两个月的心血，之后就题目里的十几个字问了我两个问题，我敢说，只要是个智商正常的人，都能够解答这些问题，简单的有些不可置信。
“好了，你的答辩非常精彩，你的这篇论文……”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导的导师手指着我的论文封面，洋洋洒洒地说了两分钟，从题目说到立意，从行文说到结构，总之就是“以专业的角度评价论文”，只是，她讲的好像和我的论文没有关系？于是我疑心这段说辞也是老师提前背过的。
耐心等老师们一个个发表玩意见，然后第一个发言的导师给我的论文打了一个分数，我的毕业答辩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我鞠躬弯腰走下台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导师们也松了一口气，好嘛，皆大欢喜。
回到座位上的我，不禁想起有些学长学姐曾经告诉我们的“论文随便写写就行了，反正导师也不看”之类的言论，初听不知话中意，再听已是话中人。所谓毕业论文，不过是学校、老师和学生们一起演的一出戏，流程必须复杂、角色必须多样，场地必须专业，演出必须正式，至于作品嘛，区区一个演出道具罢了，谁认真，谁就输了。
我仿佛一个小丑，一时间“形式主义”、“水货”、“虚假”等词语挤满了我的脑子，一忽儿我又释怀了，世间万事多半如此，我甚至一瞬间觉得地球上的万事万物之间的关系也是相互表演，没事找事儿罢了。就说我这个根红苗正的大学生，除了还未到手的毕业证和学位证，我拿什么证明自己是大学生。才华吗？别闹了。
我有愧于爸妈给我交的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