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诞生于神代
人们对这头盘踞在山头的龙很是无奈。
这头有着宛若黑色宝石般光泽鳞片的龙平日里最喜欢的事有两件——睡觉和捣乱。若是有人在放牧，这头龙便看准时机从天上猛得冲下来，吓得羊群牛群四散，放牧人也惊得躲在石头后面，然后这头龙便发出像笑声一样的叫声，随后便离开这里——反反复复毫不厌烦。但当在山里遇到危险时，这头龙也会张开血盆大口吓退敌人，让人们得以安心通过。
总之，是一条麻烦但不令人讨厌的龙。
这天，龙百般无聊地在天空中飞着，忽然他看到在前方不远处的花丛中，坐着一位有着淡金色长发的人儿。金色的头发在伴随着阵风在空中飞舞，她的怀中还抱着一只兔子——龙可以很确定的表示，自己对她一见钟情了。
神明抱着一只神官给的兔子坐在花丛中思考着神官的用意是什么。忽然伴随着巨大的阴影和一阵风，把地上盛开的花吹得七零八落，神明抬起头，发现居然是一头龙。
“哦，早上好，真是个好天气，不是吗？”龙端坐在神明地面前。
神明并未答复，祂平淡着注视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手还在一直安抚被吓坏的兔子。
“瞧瞧你头上戴着的花环，并不是说不好看，只不过有些不太搭，”说着，龙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镶着红色宝石的珠链，“瞧，宝石配美人，不是吗？”
神明只是觉得眼前的生物有些烦。
“殿下，维亚德来信说……额……这是……”红色头发的神官显然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龙。
“嗯？”龙上下打量着神官，他认出那身穿着，是附近神殿里常见的，根据上面的花纹和穿戴，这位神官怕不是品阶极高。
“不知道哪里来的，走吧。”神明将兔子轻轻地放在草地上，随后起身，神官见状赶忙上前扶住神明。
这么说来，难道祂是那个什么神殿供奉的神？龙并有因为对方的身份悬殊而感到羞愧，反而觉得自己真是太厉害了，居然喜欢上了一位神明。
这是龙第一次化形成人类，他站在水池边欣赏着自己的身姿，尤其是头那红色如火焰般的长发——这是他坚持不懈观察神明的喜好所得出的结论。所以当他第一次以人类的姿态站在神明面前时，神明先是一愣随后感到有些无语，神官则是一脸迷茫。
“怎么样，我可是根据你的喜好所变的，有没有我觉得我很有魅力。”龙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我的喜好？”神明看了看龙，又看了看神官，顿时明白了什么。
“咳咳，阁下或许不知道，殿下其实不怎么喜欢红色……”神官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不喜欢……等等，那为什么你一直在这里？”龙有些不可置信。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选的是人，跟头发什么颜色无关。”神明说道。
“哦不！”龙有些崩溃。
看着伤心到快要碎掉的龙，神官注意到神明并不讨厌，于是小声问道：“殿下，不如把他留下来吧，看上去……怪可怜的。”
“好吧。”神明点点头。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神殿的工作人员经常能看到神明身边跟着另一个红色头发的人，并且还经常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不知道从哪里整出许多五颜六色的鲜花堆在神明的房间前，又或者把因为做所谓的甜点而把厨房炸了，亦或是将哪个洞窟的藏宝全都搬到神殿的大厅……许多人因为诸如此类的事情向神官汇报，而神官只是淡淡微笑，表示会去劝告的。
神官觉得，有了龙的陪伴，神明渐渐变得爱笑了；龙觉得，与自己第一次相见时相比，神明变得不一样了。
从那天回来之后，神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龙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随行的人们全都闭口不谈，神官听闻只是叹了口气。
龙冲进神明的房间，发现祂一如既往地坐在垫子上，龙走过去，想像往常一样与祂坐在一起。
龙发现了，神明的手腕上多出来了一道锁链一样的痕迹——那是违规动用力量所导致的结果。
“怎么回事！”龙抓住神明的手问道。
“你说，为什么人们那样痛恨死亡……”神明问道。祂想到那位妇人和孩子的命运早就该伴随着哭声完结，但祂感到了妇人的悲伤，和外面之人无尽的悲恸。
于是，不知怎的，神明犯下了第一个错，祂让那个本该回归大地的孩子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明明改变了一个人的结局……可是，为什么还要那么哀伤……”
祂想到了那个怀抱孩子的少年看自己的神情，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但祂只不过是在履行职责。
神明不解。
龙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孤独的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但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后，他也明白了人类的这些情感——尽管很多时候他也不是很理解。
可眼前的人是一位真正的神，一位本该高高在上俯视芸芸众生的神，那些所谓的情感对祂而言过于虚无。
龙轻轻地抱住神明，慢慢地说道：“那是人类的悲伤……并不是表达对谁的不满和愤怒，只是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岁月依旧如风般消逝，神殿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唯有龙永恒不变的跟在神明的身后。新来的神官们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位神态颇为懒散的龙为他们这些新来者讲授，那些老去的人则在一旁暗暗发笑，似乎回忆起当初自己刚来的情景。
神明依旧坐在那里，阳光很好，祂的心情似乎也不错，逗弄着牙牙学语的小人——那头红发一如曾经的那位神官。
同样美丽的样貌，同样温和的笑容，同样漂亮的眼睛，不同的是，那是一双包含情感的眼睛，而不是如过去般平淡如水的目光。
龙还记得，在那位红发神官的墓前，神明第一次哭泣，泪水不知不觉间自眼角滑落滴落到地面。
“这便是你说得悲伤吗……”神明问道。
“起一个名字吧，殿下。”
新来的侍女是个过于活泼的女孩，自她第一天来到这里时，所有人都如此评价。
“名字吗……”神明忽然想到，自祂来到地面，从来没有人称呼过祂的名字，而自己似乎也没有名字之类的东西。
“是啊是啊，有了名字才有了链接。”女孩拉着神明的手说道。
“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这种说法？”龙像往常一样瘫坐在软垫上。
“龙阁下不知道很正常的，毕竟这种说法在我的家乡才有，”女孩解释道，“有了名字的人，无论走多远，最后都会回到莫德尔河的怀抱。”女孩的家乡在遥远的草原，那里有一条贯穿大地的河，那是当地称为“母亲”的莫德尔河。
“好啊，”神明欣然答应，“是什么名字呢？”
“……”女孩说出了一个名字，在当地古老的语言里，这是一个充满尊敬和爱意的名字，是人们对神明最高的祝福。
“不错哦。”龙拿起盘子里的果子啃了一口。
“哎呀，既然龙阁下，不如龙阁下也起一个名字吧。”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龙，让他一时间无所适从。
“唉，好吧好吧。”龙妥协了。
“太好了，让我想想……”女孩思考了一下，说出了一个名字，那是一个赐予守护者的名字。
“嗯，不错，挺适合我。”很显然，龙对这个名字很感兴趣。
名字于此刻诞生，他们的羁绊也就此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