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独角戏
最近突然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种非常可怕的状态，整个人都在为了活着而活着。因为活着首先需要生存，所以不得不去工作，去获得报酬，然后消费，然后继续活着。
很可笑，以前还一直嘲笑父母一辈子在为了子女活着。
很可悲，与父母相比，我连为之而活着的人都没有，最后只能为自己活着。
也不知道为自己什么，最终还是沦为为了活着而活着。
我们一直在向命运发出询问，我们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但是我们也必须得要承认，这正是命运需要我们自己给出的答案，每个人的回答不尽相同，就像一份空白的答卷，需要我们终其一生在上面书写属于自己的生活的意义。
我想这是每个人都会面临的考验，也是如果想要过好后半生必须要先回答的问题。
突然提到“如愿”的话题，话题来自王菲一首同名的歌曲。
是啊，如果一切都能如愿，那一定是一件值得欣喜若狂的事情。可是细想，如果一切如愿，我们真的可以获得这个世上无尽的欢乐吗？细思极恐，当一切如愿，那所有的如愿都归于不如愿，那也许会比现在更甚，整个人陷入无穷无尽的折磨当中。
所以，可能日常的不如愿，才让偶然的如愿弥足珍贵。如果不能一切如愿，那么，珍惜现有的，然后争取更多力所能及的，更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一直记得一句话：心里藏了太多秘密的人，是过不好这一生的。
很不幸，我就成了那个藏了太多秘密的人。而我曾多次言之凿凿我看人的眼光很准，现在看来，一个连自己都看不透的人，又如何能看清身边的人呢。于是现实一次次狠狠地打在我自己的脸上，而我只能接受，然后将它们一如既往地藏在心里。
然后，我决定，打碎自己。
我发消息给朋友：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件事情，然后这件事情颠覆了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彻头彻尾的那种？
朋友很久才给我回了消息，是很长的一段话：
“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是你说的这种感受我也曾经经历过。说实话，看到你消息的那一刻，我就怔住了，那种陌生又熟悉的迟疑，和胸口隐隐的疼痛，一度让我陷入呆滞的状态。也许是时间流逝，也许是记忆尘封，时至今日再次想起，虽然历历在目，还是多了一份理解和释怀。我现在不在你身边，没法陪你喝酒，但是可以陪你聊天，如果你愿意，可以给我回一个语音。”
我下意识戴上耳机，却在点击语音通话的界面停留许久，并没有刻意思考什么，习惯性地突然陷入一段沉默，脑海中一片空白，顿时忘记给手指传达点击通话的指令。
待缓过神来，我拨通了朋友的语音。
耳边传来朋友的声音：“哈喽，终于等到你的电话了。”
我依旧沉默。
“如果你不想说话的话，你就嗯一声，我知道你在就行。”
“嗯...”我轻轻吱了一声。
“虽然我不知道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觉得，你可以听听我的故事，也许对你能有一点帮助。”
我没有再吱声，朋友也开始娓娓道来。
那时候的真的惨啊。还记得我几年前去苏州出差半年的事情吗，那时候是真的很忙，忙到很少回复你们的消息，偶尔看到咱们群的对话框，右边显示的都是三个点。然后我就会一个个点开给我发消息的对话框，并不是为了回复，只是想抹除微信显示未读的红点，点完之后就继续关闭手机屏幕。
到现在你都还不知道吧，那时候我根本不是什么出差，我辞掉了上海的工作，行李打包就寄到了苏州，那时候甚至都不知道寄到哪里，就请物流公司把我的行李先放在转运场，等我找到房子后再给我派送。
我记得那时候刚好是九月底，国庆节跟中秋节接踵而至，我一个人背着双肩包在苏州找房子，最后我决定回到我们之前工作的地方，虽然同样物是人非，可终究也算是一份安慰。
王晴就是那时候跟我分开的，也不是大家知道的和平分手，岁月静好。我还失去了在我工作之后交到的一个最好的朋友，第一次尝到被背叛的滋味。还有一次次被驳回的方案，领导眼中的怀疑和同事们偶尔的窃窃私语...无不像一座座大山压在我的身上，一脚踩进人生二十几年里最严重的自我怀疑。
所以积累的委屈和怨气，终于在一个寂静无声的夜晚瞬间爆发，我独自一人在房间放声大哭，然后第二天，我就向公司递交了辞呈，一个人去了苏州。
刚辞职的那几天，我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心里只想着赶紧逃离上海，一刻都不想在那个城市多做停留。我每天抱着手机看百度地图，迫切想找到一个避风港。粗略对比了上海周边的几个城市后，我还是决定回到苏州，然后就有了后来的“出差”。
我住在苏州的房子里，房间里除了凌乱的行李、散落满地的啤酒瓶和随处可见的外卖盒，就只有一个每天醉醺醺的我。最后醉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多久，只记得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喝一口酒，然后开始发呆，肚子饿了也懒得点外卖，只有等到实在饿得不行的时候，才会搜罗一下家里昨天吃剩的食物，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开始点外卖，照例又点了一箱啤酒。
那段时间，只要清醒的时候，我就会问自己，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真的是我的问题吗，还是命运早就注定了我众叛亲离的下场？我不敢跟任何人联系，所有人的消息我都不想看，甚至一度有注销微信的想法。
在我之前的观念里，恋人应该是最亲密的存在，一路吵闹一路欢笑直到老去；朋友是最可靠的战友，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相互信赖；而领导和同事是协同的伙伴；可是我遇到的却是被抛开，被背叛和被放弃。
委屈、不甘、怨憎、绝望、堕落和自我否定，这些一个或多个词语都难以形容我当时的状态，我时常望着桌子上的水果刀发呆，回过神来发现水果刀已经在手臂上留下了痕迹，奇怪的是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疼痛，手臂上杂乱的刀痕渗着血丝。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就记得那一段暗淡的时光。我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人生最深处的绝望，我对着无尽的黑洞呐喊却没有任何的回声。
也许是那一顿酒，也许是一夜的风。直到现在我才相信，人真的会在那么一瞬间，在自己的心里放了一把火，烧掉积攒了太久的执念和不甘，选择放过自己，是认清，是放下，也是无能为力。
然后才有了现在的我，我还是我，只是少了一点笑容。
“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朋友第三次说了同样的话。“我不会跟你说未来一定会多美好，我也不能确定你什么时候能在自己的心里烧一把火，但是我想跟你说，你身边还有我，我希望你在任何需要我的时候，不要怕打扰到我，我会一直都在。”
朋友说完后，停下良久。
我突然听到一声打火机的声音，是朋友在电话那一侧点燃了烟。
我一直沉默，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哗哗往下流，是心疼朋友，是为自己难过，还夹杂了些许的感动。
我真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我好像又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将悬浮在半空中的灵魂，收回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