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械斗之夜
看着躲进自己“隆闺”房的少女，小伙子束手无策，不知道去告发好，还是任由少女自己躲多久就多久。
不错，这位少女就是李小兰，“隆闺”房里的小伙子就是王明山。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寻找的声音和脚步声渐行渐远，王明山回房间看了看那位少女，李小兰躲在床底睡着了。估计累坏了，竟然睡了很久，直到月亮公公带着笑脸慢慢从地平线升起来才终于醒了过来。等她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慢慢爬出床底，在微弱的煤油灯光照明下，才发现床边的长条木凳子上有一碗稀米饭一双筷子，还有几块鱼茶和野菜。
鱼茶不是现在的茶，不同于我们平常喝的绿茶红茶，而是黎家人的一种特色风味美食，被奉为待客上品。鱼茶其实是一种鱼肉和米饭制成的腌制食物。其味酸怪，初尝者，难入口，不适应。然而吃过一次后，再吃第二次就会慢慢上瘾，忘不了那种味道。
“鱼茶”分为“干鱼茶”和“湿鱼茶”两种，分别是用干饭和稀饭腌制生的淡水鱼而成，用干饭腌制的就叫“干鱼茶”，当然，用稀饭腌制的就叫“湿鱼茶”。
李小兰打个长长的呵欠，伸伸懒腰，肚子空空饿得咕咕叫，已经一天没进食了。
左右张望了一下，不大的“隆闺”房间里好像没什么人，而且房门还贴心地关上。现在天这么黑了，这碗饭估计是那位好心的小伙子留给自己的吧。就算不是留给自己的，吃了也就吃了呗，不管了，太饿了，吃饱饭再说。
不管三七二十一，李小兰立即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饿的时候总是感觉饭很香。吃完了饭，虽然还觉得不够饱，但总比刚才饿得好吧。
擦擦嘴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淡淡的月光下，看到房间的主人就在外面的树旁乘凉，躺坐在树叉上，交叉双手在后脑勺。
看到少女走出来，小伙子马上从树上跳了下来，搓搓手走到少女面前：“妹子，吃饭了吗？”
“吃了，谢谢哥。”李小兰不好意思地说。
“妹子是哪个村的？那些人都是抓你的吗？”
李小兰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说：“我是S村的，离你们村不远，就在镇墟旁边。”
王明山知道这个村，和村里的小伙子相伴去那边玩过“隆闺”撩过妹。
“他们为什么抓你？可以知道吗？”
“我不想结婚，逃婚了。”李小兰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最后还是说出了实情。
黎族婚姻普遍实行一夫一妻制。新中国成立前，婚姻多由父母做主，但姨表及同宗均不得通婚。部分地区存在婚后“不落夫家”的习俗，简单地说，就是女孩子嫁人后，不住在丈夫家，而是继续住在娘家，直到怀孕才回夫家共同生活。
随着新中国的成立，旧的习俗慢慢地被改变，黎家人的恋爱婚姻更加自由开放。黎家女孩子不光是恋爱自由，结婚与离婚都是自由自主的，没有像汉族地区那样对女人提出“三从”要求的，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因为现在的父母一般不会干涉孩子的婚姻自由，所以在黎族地区出现逃婚现象很少出现了。
对于这位少女的逃婚，王明山感到很意外和震惊。
王明山结结巴巴地关心道：“那妹子你以后怎么办？”
是呀，逃婚了，父母应该不会让她回家，回家就把她抓去李大邦家，怎么办？以后怎么办？
小伙子人不错，没有告发她，还送饭给她吃。李小兰经过一番考虑和思量，决定先在小伙子“隆闺”房暂住几天，待风声平静了再做打算。
李小兰就这样暂住在王明山这里，不仅能睡王明山的床，还能吃王明山家里的饭菜。王明山这几天的饭量突然大增，而且还行动怪异，饭菜还要拿到自己的“隆闺”房才吃，名曰：“天太热了，一边吃一边看书才能吃下去。”晚上也不去哥们家喝酒唱歌玩“隆闺”了，和哥们的解释是：最近熬夜喝酒玩乐太伤身，要好好歇息几天。更奇怪的行为是王明山竟然赶着编制一张简单的草席。前几天去王明山“隆闺”房玩得时候，草席还好好的，难不成王明山拿草席练“无敌旋风十八掌”？
黎家人有用露蔸叶编织的习惯，露蔸叶有其纤维较长、韧性较好的特点，从而成为编织的好材料。将露蔸叶割下来经水泡，捶去表面的物质，纤维晒干后，即可用来编织草席、帽子、帘子及其它工艺品和生活用品。
露蔸叶比竹子更容易晒干，所以王明山选择了露蔸叶来编制草席。
一连好几天王明山除了白天照常出去干农活、上山打猎，晚上基本不出来活动了，就算偶尔出来玩，也是赶着回去。
有一次晚上，王明山的几个哥们叫王明山过来喝酒，王明山又找借口不参加集体活动，这几个哥们一合计趁着酒劲打算去查看王明山在搞什么鬼。
王家忠等哥们偷偷摸摸地走到王明山“隆闺”房窗前，有灯光，还有人窃窃私语。
男声：“这是山字，大山的山，也是我名字上的山字。”
女声：“这个山字真的像山峰，有高有低，好认，我记住了。”
男生：“这是象形字，就是和形状长得很像的字，比如日就像太阳，月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弯弯的，水就像水流在动，火就像我们生的真火一样。”
女生：“好记，妹子我都学会了。”
“咚咚咚”王家忠敲了敲门，房间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谁呀？”男声问。
“你兄弟，家忠。”王家忠回答。
“你等会。”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王明山过来开了个门缝，出来了马上随手又掩门。
“里面的妹子是谁？”王家忠代表哥们好奇地问。
“邻村的妹子。”
“这几天不来参加活动就是因为她？”
“是......也不是。”王明山支支吾吾。
......
王明山再也遮不住家里藏着个美貌如花的少女，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也传到了李小兰的村里，李小兰的父母也知道了她的去向。这一个多月，亲戚朋友哪里都找了，还是没找到，原来就在隔壁村王明山家。
因为也过了李小兰和李大邦的婚期，想要结婚，还要找“奥雅”（老人的意思）去看“偷”（黎话音译，意思是道士或半仙）选吉祥的日子才能结婚。
李大邦父母也知道了李小兰的去向，知道李小兰不愿意成为他们家的媳妇，打算退婚，但李大邦不同意，“除了李小兰，我谁也不娶。”
这......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李大邦纠结了一帮兄弟和村里的伙伴，拿着锄头、镰刀、木棍等武器，奔赴王明山家准备讨个说法。
王明山也听到了风声，召集了王家忠等哥们拿起镰刀、锄头、木棍等武器，每人点一个火把，跑到村口等候。
为了不引起更大的伤残，王明山还特意叫人去通知了村长，还另外派人速速去请了李大邦他们村的村长过来。
这两帮人马最终还是相遇在村口。
“叫王明山出来说话。”李大邦怒气冲冲地大叫道。
“我就是。”王明山不甘示弱。
“干嘛抢我的女人？”
“新中国都解放了，哪里还有包办婚姻，李小兰不想嫁给你，才逃婚逃到我这里，你不是强人所难吗？”王明山回答道。
“我就是想娶她。我们家已经送了彩礼，也订了婚，双方父母都认可，怎么能说是强人所难呢？要不是你横插一脚，我和她早就结婚了。”李大邦恶狠狠地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说什么了。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更黑。没什么好说的，打吧，打吧，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火力旺盛，打到流血受伤把满身的精力火力消灭光，才能停止械斗。
“不要打，不要打，要打就打我一个人，其他人退后。”
眼看着双方磨刀赫赫就要打起来了，李小兰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站在两帮人群的中间。
“大邦哥，你听我说，你很好，不仅家境好，人也好，是我配不上你。我一个母亲早逝又没有机会上过学的女人，不仅身世不好而且没有文化，哪有资格嫁给你。”李小兰奉承抬高了李大邦，尽量想办法熄灭李大邦心里的怒火和自己逃婚带来的耻辱，把不结婚的理由转借到自己坎坷痛苦的身世。
“我不在乎，根本不在乎，我就要娶妹子你。”李大邦被深深地感动，原来不是自己不够优秀，而是李小兰自卑。
“大邦哥，你也知道我家穷，弟妹多，负担很重，我父母就是图你家境好，你长得壮会干农活以后能帮衬我们家。你还是回去吧，我不想麻烦你，我意已决。”李小兰坚定地说。
李小兰当着村里村外的兄弟们这么说，给了李大邦很足的面子，也给了他顺坡下来的台阶。本来带这么多兄弟过来，他也是一时怒火冲昏了头脑，万一带回去的兄弟是断手断脚他也不好交代。经李小兰这么可人的姑娘温柔的语气一劝说，心里的怒火也差不多消散了。
强扭的瓜不甜，正想着要不先带兄弟们回去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李小兰也没说她和王明山这位兄弟怎么来着，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这时，S村的村长和王明山所在村的村长也赶来了。李大邦也就顺水推舟地说：“既然小兰妹子这么说，我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现在就回去，就不麻烦两位村长。”
随着李大邦和他弟兄们一撤出村口，王明山和他的弟兄们看着他们走远后，才带着李小兰沿着山路返回家。
路上，有个兄弟提议去喝酒唱歌压压惊，这一提议得到大家的高声赞同，王明山觉得是自己召集弟兄们的，理应弟兄们到自己家里做客，弟兄们也不推辞，回村放下农具武器后，从各自家里带点好酒好菜就去王明山“隆闺”房喝酒到天亮。
这一夜，李小兰、王明山和弟兄们都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