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反客为主
“那剑庄的庄主应该是姓范，你跟他熟不熟？”
马炼拎着乞颜骨达，继续提问。
“落来剑庄属于六大门派，向……向来是不问世事，更不可能跟……跟我们元人接触。”
乞颜骨达大汗淋漓，腿部的伤势已经痛到他很想立刻晕倒。
“这六大门派是不是汇集了当今武林所有高手？”
“差……差不多吧。”乞颜骨达感觉眼皮越来越重。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这六大门派集合到一起，开个会？”
马炼察觉到乞颜骨达情况不妙，赶紧问道。
“疯……”
“什么？”
“疯子……”
乞颜骨达虚弱的挤出两个字，双眼一黑，失去意识。
“诶？话还没问完呢，有没有礼貌。”
马炼可不想这么便宜他，伸出右手作掌，将内力集中在掌心，对准乞颜骨达的胸口就要为他做粗暴的心肺复苏。
“少侠……少侠！不好啦，你快跑吧，巡街的元兵正往这儿走呢！”
群众中早有机灵的汉人摊贩在街口把风，看到两个甲胄在身的元兵身影，吓得大惊失色，赶紧连滚带爬跑过来通风报信。
“元兵？武功很高吗？照打不误。”
马炼站起身，举起拳头，拍拍胸脯。
这一拍似乎有些太猛，忽然咳嗽了两声。
感觉嘴里有股铁锈味，拿手一捂，竟呕出一滩鲜红的血。
我靠，先祖，你身体真差啊……
“少侠我们知你英勇无双，但伤一个贵族老爷和伤两个蒙古兵根本不是一码事，到时候你自有办法离开元大都凭借一身武艺纵横江湖，天地遨游，但我们这一整条胡同的汉人可能都会被屠戮干净……”
那汉人摊贩也是个读过书又极明事理之人，说着话就要给马炼磕头。
“少侠当我求你，快带着老张头离开……我们会帮你编造谎言，尽量拖延时间，事后大不了就是挨顿打多交点税，但你要是跟蒙古兵起冲突，说句难听的话，这元大都底层的汉人，全都会被你连累！”
“……你说得，有些道理。”
马炼赶紧上前扶起那摊贩，点点头。
“少侠英明，元人当政，我们汉人自然是夹缝求生，但即便如此，也是风骨尚存，绝非宵小之辈，断不会出卖少侠！”
“对啊，马乾，你快逃吧，元兵调查时我们瞎编你的身份，画影图形时也胡说八道，你趁机带着老张头有多远跑多远……”
“就是就是，大不了被揍一顿之后再多交点钱，大家咬紧牙关挺住，不能让这帮畜生这么猖狂，这中原大地是他们元人抢来的，我们才是主人！”
“马乾揍得好啊！早就他妈想揍这帮王八蛋了！”
“听说文天祥丞相在西江，马乾你身手这么好，去投效他吧，到时候攻进元大都，咱们里应外合！”
群情激奋间，无数黑手黑脚袭向晕在地上的乞颜骨达和他带来的两个跟班。
要不是他们本身身体素质还不错，可能已经被群殴致死。
这胡同里的汉人平时被这群元人欺压，早已是积怨已久。
这马乾平日只是一介软弱儒生，独来独往，没想到背地里深藏不露，此刻为人缘颇佳的老张头仗义出手，已然成为众人的英雄。
眼下这乞颜骨达被打成这样，一时半会也不太可能醒得过来，就算苏醒痊愈要追究泄愤，那也是之后的事。
至少那个时候，马乾和老张头已经安全逃离。
汉人里有如此少年英雄，那便是复国有望。
胡同的汉人街坊们皆是同仇敌忾，团结一致要为马乾统一口径装聋作哑，争取逃跑时间。
纵使这么做极有可能付出惨痛的代价，众人也在所不辞。
但。
马炼觉得莫名其妙。
“我不要。”
马炼走到老张头面前，转过身，对着众人说道。
“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跟着瞎掺和什么，想抢我功劳啊？”
马炼蹲下身子，用一旁麻绳将昏迷不醒的老张头捆在背后，随即又用右手一把拎住同样失去意识的乞颜骨达，还不忘将他腰间的钱袋子解下来，系到自己腰上。
“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马炼拎一个又背一个，运起内力，环视众人。
“……少侠是说医馆吧？那市集大街上的医馆都是色目人开的，看到汉人被打成这样，一眼便知是元人老爷所为，恐怕不会也不敢为你……”
“你就直接告诉我哪里能够给我叔治伤，最好隐蔽一点的！”
马炼赶紧打断道。
“后海区运河码头，有位专为汉人服务的黑市郎中，沿着这条大道一直往西走，靠近运河边有一家门口写着‘书’字的矮墙平房，他就住那儿……”
那消息灵通的热心汉人摊贩凑上前来耳语，随后又不解的看看马炼，又看看他手里拎着的元人老爷，诧异道。
“少侠你这是要……”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全体目光集中在我身上，自然就不会迁怒于你们。”
马炼灵机一动想了鬼点子，嘿嘿笑着，向众人抱拳行礼。
“感谢各位的仗义，大家该干嘛干嘛，事后被调查也实话实说，不用为马某人考虑，我这今后指不定惹多大的祸，你们也兜不住……”
“可是……”
热心摊贩还是想要劝阻。
毕竟听茶馆说书先生讲，哪怕是如今武林公认武功天下第一的武天禅师也曾亲口说过，面对训练有素的元人骑兵，他也没办法做到全身而退。
这普天之下，再强的个体战斗力也不会是这群元人军队的对手。
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马乾虽有神功，但再强也总强不过武天禅师。
要真是闹得太大惊动了虎贲卫，马乾可就小命不保。
“别可是了，啰嗦，拜啦！”
马炼说着话，人已经拎着乞颜骨达，快速跑向胡同口。
果不其然，对街方向不远处，有两个元人士兵正在用刀随意挑开一位货郎放在街边的竹篓，查看里面的东西。
他们觉得很奇怪，这西市大集已经敲响三遍市鼓，这群汉人向来是起早贪黑，怎么这胡同外还摆放着这么多无人看管的货摊。
人，都去哪儿了？
正诧异呢，一抬头。
“嗨。”
街对面，马炼右手将乞颜骨达拎起来，放在空中摇晃。
“……”
两个元兵一时愣住，第一时间还没有理清现状。
毕竟，一个汉人儒生手里拎着个被揍成猪头的元人老爷。
这是他们在噩梦里都不会梦见的魔幻场面。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马炼拎着乞颜骨达，拔腿就跑。
“站住！”
追杀汉人是这群元人士兵的肌肉记忆，马炼这一跑立刻让这二位清醒过来。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刚刚那汉人手里拎着的，看穿着打扮，分明是位元人贵族。
在这元大都，竟然发生四等汉人袭击一等元人的恶劣事件。
不对。
哪里是什么恶劣事件。
简直是加官进爵的大功一件！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眼前一亮，抽出弯刀，奋起直追。
这片西城老区住的大多是汉人，如今几乎都在西市大集里谋生求财，所以整条街见不到人。
三人一前两后在空旷的大街上上演追逐戏，却始终没有拉近距离。
当然，也始终没有拉开。
追着追着，两个元兵发现有点不对劲。
前方那汉人小子……
是不是在遛我们啊？
这念头刚起，却见马炼一溜烟，拐进一条胡同。
两个元兵常年值守这片区域，对巷道的地理情况十分熟悉，知道那里面是条死路，皆是眼前一亮。
果不其然，追到胡同口，二人发现那汉人小子正在胡同尽头长满青苔的砖墙下左顾右盼，看起来有些慌不择路的样子。
一人抖抖手上弯刀，一人从身后抽出窝弓，身上甲胄的鳞片摩擦发出沙沙声，像两条毒蛇一样，一近一远，一前一后，配合默契，缓缓靠近。
“别动啊，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马炼忽然回过头，将被扔在地上，折磨得没剩几口气乞颜骨达架住，掐着他的脖子。
“……小子，敢在元大都杀贵族，你全族的命够赔吗？”
“乖乖投降，见你是条汉子，留你整尸。”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死？没得商量？”
马炼借着乞颜骨达的身体掩护，露出半张脸。
窝弓上弦，布袋缠手握紧弯刀。
对方没有回答。
但也算是做了回答。
“接着！”
马炼大叫一声，将乞颜骨达一把扔向对面。
两个元兵身经百战，从刚刚追逐马炼时就已经看出来，这又背又拎还能健步如飞的小子绝不简单，所以压根没有吃马炼这招十分明显的障眼法。
只是左右一闪，任由那可怜虫乞颜骨达掉到地上。
而拿窝弓的元兵也丝毫没有犹豫，眼见马炼没有了挡箭牌，倚着墙壁果断扣动扳机。
嗖。
马炼侧身一闪，弓箭擦着他的刘海掠过。
“不错诶，不愧是元朝的巡警！”
马炼说着话，突然抬脚踹向墙根，墙壁上积年的石灰簌簌落下。
持窝弓的元兵本能眯眼，却见马炼借着这半息空档，已是使起拳击用的蝴蝶步，近到他身前。
那弯刀手被马炼的速度吓到，但即刻反应过来。
保护弓手换箭是弯刀手的本能反应，只见他矮身翻滚，铁鳞护腕擦着青砖迸出火星，刀光自下而上撩向马炼胯部。
马炼当然发现，也没有再追那弓手，只是向后一闪，但几乎同时，那弓手已经手速飞快上好新箭，锁定马炼咽喉。
“叮！”
马炼丝毫不敢大意，右脚裹足内力，踢到那弯刀吞口，突厥钢锻造的利刃竟被震得嗡嗡作响，弯刀手的手臂也一阵发麻。
借着那股反冲力，马炼后仰成拱桥状，箭矢擦着鼻尖掠过，在身后夯土墙上钻出碗口大的蜂窝状孔洞。
“好好好！打得好！”
这蒙古兵不愧能一统中原，只是两个巡街的便有如此本事。
但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
旋转下地，马炼身形已如陀螺急旋，一个扫堂腿，扫起满地碎石。
持弓元兵慌忙抬臂护眼，却觉腕骨突然剧痛——马炼二指如鹤喙，精准啄在窝弓铜枢机上。
机括弹开的脆响中，装好的第三支箭斜斜钉入弯刀手的铁护肩。
弯刀手吃痛正要抽身，忽见马炼双掌赤红如烙铁，裹挟热浪拍向自己太阳穴。
“砰……”
一身闷响，弯刀手浑身一抽，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再猛一拉，弓手的窝弓也被马炼甩飞，连带着也将对方的手臂甩到脱臼。
紧接一记势大力沉裹着内力的摆拳，正中脸颊。
弓手在空中旋转几圈，倒在地上，眼冒金星，瞬间失去作战能力。
“小……小子，知你厉害，但最好是杀了我们……留我们活口，上报虎贲卫，到时候定然将你千刀万剐……”
元兵的傲骨果然比乞颜骨达硬得多，弓手支撑着身体靠在一旁墙上，死死瞪着正俯视他们的马炼，毫不畏惧。
自元人建朝并改北平为元大都起，几乎每年都会有想要“复国”的武林高手混进都城，意图刺杀薛禅汗忽必烈大帝。
但这群自命不凡的所谓高手，基本上连虎贲卫这一关都过不去，更别提忽必烈大帝身边两位贴身的绝世高手。
进元大都刺杀捣乱，与其说是真想复国，不如说是他们看不清大势，只想着满足自己那一己私欲。
不过是一群可怜又可笑之人。
“哈哈哈哈哈，什么玩意虎贲卫，我张三丰根本就没在怕的！”
马炼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站在原地哈哈大笑，吐字十分清晰。
“张……张三丰？”
弓手皱紧眉头，一脸懵逼。
看着对方这副表情，马炼也算是做了最后确认。
官方不知，民间不识。
九哥收集到的情报肯定不会出错，但似乎是卡在一个精妙的春秋笔法上。
张三丰或许真在1277年三十岁的时候成为了天下无敌。
但天下无敌并不代表他天下闻名啊！
这个时间段，那张三丰不知道在哪当闲云野鹤，根本就还没出世。
我他吗这么赶时间，哪能等你慢慢扬名。
我找不到你。
你就来找我吧。
“看清小爷的脸，给小爷记住咯。”
马炼特地站在清晨的阳光下，让那弓手看得仔仔细细真真切切，好回去通风报信，让画师作画，将他的形象昭告天下。
“小爷我外号马乾，真名张三丰，留你们活命，是因为要让你们回去给那狗皇帝报个信，十天之内，我必潜入皇宫，取他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