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反将一军
站在望风亭,远远的便能看到一处处白玉凭栏围起来的池塘,如今还是立春,塘中并无生机,因此凭空多了几分贵气。
燕荣荣眯着眼看去,那些延绵不断的池塘后果真藏着一处山庄,光是看着,便价值不菲。
“当真符合代尽欢所言,腰缠万贯。”
她嘀咕了一句,下意识回头看向来处,空旷的平地上,并无人跟来,燕荣荣这才松了口气,继而大步往山庄走去。
与山庄越近,周遭便越是宁静,宁静的仿佛并无人生活。
燕荣荣心中有些好奇,这么大个山庄,竟连一个仆人都没有吗?
她正想着,山庄之中忽然传来悠扬琴音,自然舒缓,宛若与天地一体。
循着琴声找去,燕荣荣终于看到代尽欢的身影——
他似才沐浴过,身上还穿着宽大敞开的黑袍,被水打湿的长发略微蜷曲,坐在温泉池子旁闭目弹琴的样子,倒像是一个风雅名士。
“代公子。”
燕荣荣开口打断他的琴音,代尽欢双手停顿的同时,嘴角露出些许苦涩:“小姑娘,你可真是不解风情,不识风雅。”
“我本就不是风雅之人啊。”燕荣荣理直气壮地回答。
“那你总该守些礼节,上门拜访,空手而来也就罢了,总还打断主人家的闲情雅致。”
代尽欢嘴上苛责着,眼中却全是笑意,根本没有生气,反倒像是在用这样的理由逗她。
燕荣荣耸耸肩,毫无顾忌地走上前:“从我踏进这个山庄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叨扰了吧,送佛送到西,叨扰叨到底,劳烦代公子替我看看这几个字。”
代尽欢见她如此直接地将纸递到自己跟前,又是忍不住一笑:“小姑娘,你这样很没道理……”
“我知道你的道理。”
燕荣荣的话让代尽欢下意识扬眉追问:“哦?我有什么道理?”
“在你这里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
说话间,燕荣荣见他伸手接过纸,便直起身躯继续往下道:“所以我今天是做好了准备来的,只要你愿意帮我解开这些古文字,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代尽欢扫了一眼写满古文字的纸,轻轻抖了抖纸张,在纸张瑟瑟声中开口:“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那并非是我的道理。”
他说到这里故意一顿,随即抬眼,半是不怀好意半是旭日温和地瞧着燕荣荣:“凡是在我这里得到的,我必千倍百倍索取。”
这话一落地,本就宁静的山庄,彻底死寂。
燕荣荣定定地看着他,伸手将纸利索夺回,转身愤愤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我还就不信了,这天底下能看懂这古文字的,就你代尽欢一人?”
代尽欢见她负气离开,忙追上去拽住她的手:“诶,小姑娘脾气当真大,那虽是我的道理,但我可以为你破例,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燕荣荣停下脚步,侧头打量他的神色,摸不准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真的?”
“你问的是我愿意为你破例,还是……我们是朋友?”
代尽欢双手枕胸,满眼笑意,他就喜欢看燕荣荣语塞难言的模样。
燕荣荣仔细想了想,才斟酌着回答:“自然是问你当真会为我破例吗?毕竟我将你当成朋友,那可是一颗真心都能掏出来的朋友,要是被朋友拒绝,那我得多难过。”
三言两语间,她把问题抛到了代尽欢身上。
代尽欢略略挑眉,随即视线在她胸口处打量:“口说无凭,要不,你此刻便将真心挖出来给我看看吧。”
燕荣荣见他果然没有那么好应付,句句话里都藏着捉弄人的心思,当下动作利索地解开裘袍,狠狠往地上一丢。
“真心倒是没有,但我身上有一条被刀刺破的伤疤,醒目极了,倒是不介意给你看看。”
代尽欢见她还当真去解衣袍,忙弯腰去捡裘袍,着急为她披上:“我不过同你说笑两句,你何必这般生气呢?”
“咳咳咳……”燕荣荣疾步走到一边,装模作样咳嗽起来,果然惹得代尽欢眉头紧皱。
“天寒地冻的,跑山里来做什么,就算再想见我,在千彩戏法园等着就是,我总有一日会过去的,不说了,快进屋避寒。”
代尽欢不再言语捉弄,忙将人请到了暖和的屋子里,又递上一杯暖烘烘的红糖水。
燕荣荣扶着头,紧闭双眼,捂着心口位置连连道:“也许是这伤口尚未痊愈,此刻竟钻心一般难受……”
燕荣荣受伤的位置,代尽欢最是记忆深刻。
她养伤的这些日子,代尽欢更是夜夜梦魇,梦到一柄长刀无情贯穿燕荣荣的身体,令她当场毙命。
眼下见燕荣荣捂着的位置全然不对,代尽欢当即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装病。
“行,我帮你看这些古文字,这样心口可会好受一些?”
代尽欢说着拿起写满古文字的纸,仔细扫了一眼,冷笑出声:“小姑娘防备心还挺重,故意将字拆开了抄在这纸上,这是生怕我知晓什么秘密。”
燕荣荣默然不语,只顾着继续装难受。
“好了,不用再装了,快些将热红糖水喝了。”
代尽欢单手执笔,在另一张纸上按照顺序写上如今大楚所用的字。
燕荣荣见他不再为难自己,心中喜乐,端起红糖水一饮而尽,目光灼灼落在他笔下的纸上。
直到最后一个字写尽,代尽欢将纸递到她跟前。
燕荣荣却有些反应不过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就这样给我了?”
“不要?”
代尽欢的话还未落地,燕荣荣眼疾手快已将纸夺过,她扫了一眼纸上的字……
什么轮、什么卯、什么接的,不少字都是与机关术有关,可见并非是代尽欢胡乱瞎写的。
“真是令人吃惊啊。”
燕荣荣仔细将纸叠好放入袖口,一旁的人已厚着脸皮凑过来追问:“现在才知道我的好,太晚了吧,小姑娘。”
“从前是我想错你了,我以为你这样的凉薄之人,即便是别人为你挡了一刀,也不过是死了一只鸟,一只猫,根本不会往心里去,也不会负疚。”
“我来时,本没想着用那事来胁迫你,不过一时冲动才褪了裘袍,没曾想竟破天荒从你代公子脸上看到慌乱这样的神情,看来,是我太过小心眼,将你想的太坏了。”
“今日之事多谢了,往后我还会再来的。”
燕荣荣说完将裘袍拢了拢,冲他点头道别,准备推门而出。
“小姑娘,既然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何还要替我挡下那一刀?”
身后那人传来慵懒的追问,仿佛并不是那么关心她的回答,因而燕荣荣也没搭理他,顾自往前走。
山里寒风肆虐,不比城中,燕荣荣将裘袍拢了又拢,还是觉得不够暖和。
不过一想到这机关古籍的事有了着落,心中不免快活。
十里荷塘尽头,燕荣荣正要下石阶,远远瞧见那望风亭上站着一人,比百年古树站得还直,浑身散发着一股正义之气。
想也不用想,是宋衍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