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魂曲](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375/43602375/b_43602375.jpg)
第1章
栀梧山下……
“罪犯翟星河,触怒天威罪不可赦。我等视死如归拼死奋战终将其逼困至此,前方来报,在山中一处庙宇外发现结界,罪犯必定藏身于此。众将士听令!随我竭力攻破结界诛杀罪犯,今夜得翟性命者,赏!”
“诛杀翟星河!诛杀翟星河!”
一众将士应和之声在空旷宁静的山谷中盘旋散开,肃杀之气腾然而升惊得山中兽禽四散奔逃。将士们浩浩荡荡的向山中奔跑而去,整齐划一的步伐震得地动山摇,脚下扬起的尘土漂浮到半空形成一片厚重的雾墙。此时正值深秋之季,入夜之后寒气随风而来侵入骨髓,空气也似乎在逐渐凝聚发出“咯咯”的声响,然而没有任何人感到一丝寒冷,每个人手中的火把像炙烤着心脏的炭火,令人焦灼煎熬。整座山的每个角落都被照得亮如白昼,火光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要捕捉的猎物插翅难逃。
半空中…一双红色的眸子冷眼将之一切尽收眼底。
“好生派头呀!”烨慎抬头一望,只见眼前参天的大树上横伸出一根粗壮蛮横的枝干,黑衣赤发的女子身形鬼魅的依靠在枝干上,暗红色的眸子此时正紧紧的盯着他。他不由的打了个寒战,被这双眸子盯着,仿佛稍不留意就会被裹挟卷进无尽的黑暗之中。
烨慎心中一阵大惊,暗自思虑道:施殒!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天君派她来监督自己的?没理由啊,自己这一路没出什么岔子啊?他也不敢多做猜想,要是怠慢了这个素有铁面判官之称的女子,他怕是今日就要应验“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不幸了。
他走向前去躬身一拜道:“小臣不知帝姬在此唐突了帝姬,还请帝姬责罚。”
“无碍,我从旁经过见这里星火阑珊便停下来看看,你们集结在此如此兴师动众是为何事?”
“回帝姬,三日前罪犯翟星河视天界法度为无物触怒天威,天君授命臣等将其诛杀,罪犯誓死不从顽强抵抗,吾等与其熬战了两天两夜重伤了无数天兵神将才于今夜将其围困。罪犯灵力深不可测,又精巧于各类兵法,故多调遣了些兵力以做威慑罪犯之用。”
“战神翟星河战功赫赫威名响彻三界,天君对其向来器重,他所犯了何事竟令天君如此大动肝火?”
烨慎摇了摇头道:“臣等授天君之命后便立即调集兵力一路捉拿罪犯,所以并不知其究竟犯下什么过错,只知天君近日正值闭关重要时节,翟星河借此时机扰乱天界,其心必异。臣想,仅此一点也足以令天君降罪了。”
说话间,女子从腰间取下一个红色娇小的绒布双耳钱袋,从里面掏出一把红枣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喃喃细语的说道:“甚怪。”
烨慎的眼珠子滴滴溜溜的开始转动起来,随即嘴角微扬似乎心中生出良计。他向前走近一步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向女子深深一拜道:“小臣可否恳求姑姑一事?”
“且说。”
“帝姬可否念在众将士拼死奋战不畏死伤的份上能够相助一力,臣深知帝姬日理万机,臣等不仅未能替帝姬分忧解扰,此时还要叨扰帝姬实在羞愧难当,只是此战危机,若是帝姬愿意出手帮衬不仅能够鼓舞士气,想必也一定能够将罪犯翟星河绳之以法告慰一众将士。”说着眼角竟配合着散动着晶莹的泪花。
女子缄默了半刻未曾搭话,直到将手中剩下的三粒红枣吃净后才缓缓道来:“为天君分忧解难自是我职责所在,烨慎将军即便不开这个口我也会出手相助的。只是我向来不善与人合作谋事,你们只管继续此前的作战计划,我见机行事即可。”
烨慎此时心中大喜,有了女子的相助此战必定稳胜,功名赏赐似乎近在咫尺向他摇手呼应。他暗藏喜悦假意忧心的说道:“多谢帝姬,帝姬仁心宽厚是为三界之楷模,小臣今后必定万念恩德肝脑涂地报答帝姬。罪犯现大势已去,但其居心叵测诡计多端帝姬且不可大意啊!臣下还是为帝姬派遣两名副将作为帝姬助手吧!”
女子轻轻摇头道:“不必多言,依我之计行事。”
烨慎深怕自己多言恼怒了她即成良计功亏一篑,立即连连招呼着身后的兵马继续前行,自己则又是躬身一拜道:“有劳姑姑费心了,臣等先行一步。”女子闭上眼睛轻点了一下头,烨慎也就随即一路小跑跟上了前行队伍。
从窄小的洞口望出去,火光将整片夜空都映照成了酱紫色,即使与栀梧山相邻,但这里却是一片置身事外的宁静。这座荒山其实比栀梧山还要高出半座,奈何这里的土地并不肥沃,长不出出类拔萃的花草,因此籍籍无名。
这里山洞繁多,洞内干燥且宽敞深远,从洞口可以俯瞰整个栀梧山的山体面貌,此时正成了翟星河藏身的绝佳之地。他孱弱的依靠在坚硬的洞壁上,目光紧紧地关注着栀梧山的一切动向。无风,耳边也听不到任何山林鸟兽的声音,他闭上眼睛贪婪的享受着最后的自由,他再也厮杀不动了,多日熬战早已使他身心俱疲。身为战神他身经百战,不止一次直面过死亡早已看淡了生死,多想就此沉睡下去,他实在太累了。然而,就在这顷刻之间,他犹如被冷水浇醒般幡然醒悟,死亡,死亡便意味着与世界与她的诀别,从此以后世间再无他这个人,她的一切都将与他无关,顷刻间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助,他开始变得急躁甚至喃喃自语起来:“至少,至少得再见她最后一面。”
就在此时,远处响起一阵悦耳的铃铛声,铃声伴随着脚步缓缓渐近,在死亡与求生之间来回拉扯而疲惫不堪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翟星河嘴角轻轻上扬,重重的闭上了眼睛,以一种等待的姿态做着短暂的休整。过不多时铃声便在洞外戛然而止,一个纤细熟悉的身影挡住了洞口的光亮,翟星河缓缓转过头来见她披着月色站在洞口,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她缓缓走进洞内在他身边坐下,看着往日神采飞扬的战神翟星河此时竟变得如此孱弱无力,所有的疑惑都暂且放下了。她从腰间的绒布双耳钱袋中取出一个洁白的玉骨药瓶,向手中倒下三粒红色药丸递与翟星河后说道:“吃了药就不痛了。”她声音温婉平缓与之前同烨慎等人交涉形同两人。
他服下药丸之后便觉得周身轻缓了许多,那些撕裂滚烫的伤口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她的到来使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宽慰,只可惜眼下并不是相聚的好时机。他轻声责备道:“你不应该来的,我不希望你被扯进这些是非之中。”
施殒帮他整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云淡风轻的说道:“你我之间又何来置身事外呢?”
“我已是将死之人你又何必趟进这淌混水?”
施殒回头看了一眼洞外的山景由衷的赞叹道:“你这儿可不是浑水,这里清风明月好不自在,你看那山下游动的火光比天上的星辰还耀眼夺目,这样声势浩大的排场也只有战神殿下才能够匹配得上。”
翟星河苦笑着说道:“也劳得他们陪着我折腾了三天三夜,但愿用我首级去领赏的时候天君能说话算话厚奖他们。”
她慢慢将他的发髻梳理整齐,动作之缓之轻。不多时,破口的衣衫和铠甲也都被她施法修补完好,他又成了那个气宇轩昂超凡脱俗的战神翟星河,只是那一身的疲累却怎样也无法掩盖。施殒并不答话而是站起身来走到洞口巡视着栀梧山的情况,翟星河所设立的结界已出现裂痕,过不多时烨慎他们便会攻破结界发现那结界不过是翟星河设下的幌子,届时定会立即对他重新展开搜捕,她眉头只轻轻一皱转过身来却依旧一副轻松的模样,语气平和的说道:“那么多人等着分功劳,到时候分下来也许一人一碗清粥也未可知。”
翟星河一个没忍住哧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她却依然像个漂亮的陶瓷娃娃一般站在那里,不喜不悲。他收敛起笑容耐心且温柔的说道:“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施殒再次在他身边坐下,“你说。”
“我这些话本来是想托付阿缘转达与你的,现在能够亲自对你说明我心里的大石头才算真正的放下。”
“你要有所诉求尽管说来,我定会替你达成所愿。”
他莞尔而笑道:“我知你信守承诺,只是这事儿倒不是关于我,而是关于你的。”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世人皆知为地君者生来便无悲无喜,无情无爱。令尊原本是星辰之中最清冷疏远的孤星,却偏偏携有引魂,抚魂,渡魂之神力,故此由万千流离之魂期盼临世,降生于蛮荒之初,所以不具有寻常人的悲喜哀乐。但传言令尊在你降生之后便性情转变,不仅巧言善语甚至性情乖张外放,我预想你也可以像他一般通过合适的契机体会到人世变化。”
施殒却不以为然的踩着脚边的碎石道:“契机?该不会是让我也生个小娃娃吧?生个小阿殒,把阿莫被我气剩下的半条命气干净,也就如他所愿死得清净了。问题是和谁生娃娃呢?这些男子里我只和你相熟。”
翟星河苍白的脸颊上印出两团浅浅的红晕,他只是听着却不做声。
她摆了摆手继续说道:“算了,我觉得无情无爱也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自幼就明白自己既要担当大任自然就要有所取舍,虽然这并非出自我的本意,只是上天选择了我,而我却无从选择。”
他看着她,温柔且耐心的说道:“你当然可以选择,动物有选择流浪和寻找避所的自由,花草有选择颓败和盛放的自由,就连风也有选择去往何处的自由。”
“自由?”施殒一时茫然不解。
自从两百岁那年被天君册封为帝姬之后地君便两手一摊撂挑子不干了,他还放话到三界,说是神仙的时间也是时间,告诫大家不要虚度光阴,要珍惜自己宝贵的生命要去尽情的享受生命。接着他二话不说带着地后云游三界去了,留下一堆烂摊子和呆若木鸡的三界众生。
待大家缓过劲儿来以后三界便刮起了一阵罢工风潮,大家都嚷嚷着要去享受生命,要去尽情的燃烧自己。但是没几个人像地君一样有个施殒为他兜底,罢工风潮才持续了短暂的半年也就风平浪静了。然而因为地君罢工,施殒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一般担起了治理地界的责任,闲暇之余更是勤加修行不敢有半分懈怠。她不过是一片随波逐流的轻舟,从未设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去掌舵。
翟星河感到周身舒坦自在,困意渐渐来袭,清醒的神智开始摇摇欲坠,他嘴角勉强扬起浅浅的笑意道:“嗯,自由。云层遮蔽了星辰,我们无法分辨那是星光还是火光,只有将云层拨去我们才能分辨明晰。火光有火光的路,星辰有星辰的道,唯有明白自己是星辰还是火光才能选择你要走的路成就你的道。”
施殒在心中暗自思㤔着,看来翟星河此番境遇多半与自己有关,但她却不直接问明,而是旁敲侧击的谈天说地起来:“可是拨云散雾谈何容易,势必会掀起狂风,席卷山河日月动荡。希望之渺茫无望,犹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翟星河目光愣愣地看向她,往事快速的在脑海里浮现了一遍。施殒自小便与他相识,但碍于天君不容三界之间有任何结义往来,所以没有任何人知晓他们之间的交集。旁人唯一能找到他们之间的关联就是天界有一位战神喜欢种枣树,地界有一位帝姬喜欢吃枣子,但大都笑笑了之,因为这完全是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
他比施殒要年长一些,所以两人一直以兄妹相待。又因为地界师资匮乏,他便顺其自然理所应当的充当起了施殒的老师,对她提出的一切刁钻问题都能耐着性子一一解答。地君成日因为地界没有资质深厚的老师能够教导施殒而感到头痛心梗,万万没想到施殒竟然自学成才了,就在他见一个人夸耀一番自己女儿是个天才的时候他做梦也想不到天界天河之神,那个足智多谋百战百胜的战神翟星河,是他女儿一对一的辅导老师。
时光荏苒,即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施殒也迅速地成长了起来,那些敦敦教诲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今日就要和他的学生作别了。他轻轻地抬起手来想抚摸一下她的额头,却又轻轻地放下了。他笑容倦怠却随性洒脱,犹如往日的一番风采。“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蚍蜉撼树又有何妨,螳臂当车也值得一试。”
她很想问清事因,只是翟星河威仪尚在,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对他有任何冒犯的行为。施殒低着头一语不发,只感到胸腔挤压沉闷,呼吸变得艰难痛苦起来,只可惜无情无爱的她并不知道人们把这种感受叫做伤离别。
“此事若是为我,我自觉并不值得你如此付出,对我而言自由并不比性命重要。”
翟星河身躯微微一震,他直立起背脊神色严正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在你成为帝姬的那一天你就不再属于你个人了,你象征着地界,你的自由便是地界的自由,你的权利也象征着地界众生的权利。若是失去了自由,性命不也任人摆控岌岌可危了吗?”
“我从未设想过有一天我竟然需要你以命相保,我若不能自保甚至为了苟活而舍弃你,那我还有何脸面自称帝姬。我若需要踏着骸骨才能登上地君之位,那我应该被五雷灭顶永世不得翻身。我虽无情无爱,但却知道什么叫明辨是非,什么叫人世道义。”她威仪凛然的直视着翟星河,或许有些人天生就是君王,他们自带气吞山河的英雄气概。
翟星河的视野像水雾迷漫一般逐渐模糊起来,是热泪,是滚烫的热泪滑过了眼角,那些缠绕在心中几百年的思绪此时像葛蔓一般从心底里滋长出来将他紧紧包裹住,施殒替他擦拭了泪痕,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困意汹涌,它像一只善于捕食的野兽将他死死压制无法动弹,原来施殒喂给他的药丸是会令人昏睡假死的宁息丸。此时他已经睡去了,只是思绪还未停下。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是似而非的话:“找…找阿缘…枣林…情脉…由心而生,蔓延伸展至通体上下,抽离情脉犹如千刀万剐剥皮抽筋,既已生长出情脉……为何……为何生生抽离,如此惨绝岂不违天,违天者……终……被天诛!”
“轰隆”的一声巨响震得大地都微微颤动起来,紧接着是将士们冲锋厮杀的呐喊声,施殒迅速冲出洞口张望,只见将士们已经突破了结界正在向庙宇进攻,形势急剧转危,她转身看了看如释负重般沉沉睡去的翟星河,神情更加冷峻坚毅了几分。
过不多时,窄小的洞内发出一阵强烈的蓝光直奔百米之外,随后施殒从洞口一跃而下来至山下平坦开阔之地,继而朝着那洞口轻轻一挥,顿时洞内轰轰隆隆如同下雨一般落下大小不同的岩石将洞内填得满满当当严丝合缝。随即整座山又以翻天覆地的气势开始下沉,速度之快眨眼的工夫高高的山体就变成了平地,由于山顶有山泉,山体下沉泉水向下流淌,施殒又施法稍加布置了一下一瞬之间这里就变成了一片清湖。
一众将士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高山轰然下沉,内心又惊又喜,喜的是罪犯八成已被伏法大家终于可以领功论赏了,惊的自然是地界帝姬那摧枯拉朽的神力不得不让人心生畏惧。
每个人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他们一路狂奔而来,当他们抵达时只见施殒背着手站在哪里等着他们。“帝姬,刚才的动静是……罪犯伏法了吗?”战士们七嘴八舌的询问着,猜测着。
而她却与这般热闹景象格格不入,周身寒意彻骨杀气腾腾,仿佛刚从冰冷的窑洞里厮杀出来的地狱冤鬼。“嗯,肉身已被我连山一起镇压在了湖底。”
众将士来回巡视着这仿佛巧夺天工的布局齐齐发出感叹:“这个翟星河真是诡计多端,咱们费老大劲儿去攻破那个结界,没想到这小子竟躲在这荒山里看我们笑话。”
另一个声音说道:“就是,我们熬战了这些时日最后还被人愚弄了一番,真是羞愧难当。”
“要不是帝姬英明识破罪犯诡计,咱们还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将罪犯绳之以法哩。”
“帝姬真不愧是地君继位者,我等真是自愧不如。”
对于这些苍白的恭维施殒向来充耳不闻,她又从她红色的绒布袋里掏出了一颗泛着白蓝色光芒的灵丹。这时烨慎从队伍后面挤出身子来拍动着他短胖的手掌大喜贺道:“哎呀帝姬,您这次可帮了小臣大忙了。”他说笑着便伸出手去打算接过灵丹,施殒却一把合起了手掌将灵丹握在手心。
烨慎见她如此心中不免有些不快,暗自盘算起来:这个施殒该不会是要抢功吧?他又深知地界帝姬要抢功那是他这个临时将军开罪得起的,一时踌躇起来不知如何问起。施殒接着说道:“翟星河肉身虽已被镇压,但由于其灵力高深灵丹则由我来保管交由天君,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烨慎既觉得施殒说得有理,但又觉得灵丹不是由自己亲自奉上效果会损半,却也只得应和道:“一切听从帝姬安排。”
三日前,蓬莱海……
天空是一片彻底的蓝,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东西打扰这片纯净。施殒抬起头来仰面望着这面巨大的镜子,竟自顾自的遐想起来:世人皆以为天空是透明的可以将之一览无余,殊不知它其实是一堵厚重的城墙阻隔在天与地之间划分着清楚的界限。人与神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人在神的面前是彻底暴露的,而人若能窥探到神的万分之一那也只是神的馈赠而已。再低下头看看,水面是被风扬起的七彩霓裳,一阵接着一阵闪烁着波光粼粼的光芒,注视久了让人不免升起困乏之意。阿莫见施殒就这样久久的立于海面之上,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海做深思状。阿莫便在海边嚷道:“阿殒呐,我们是来干正事的不是来欣赏风景的好伐?你要是怕了咱们就回家另外想办法,你别一直杵在哪里像个傻瓜一样。”
她转过身来淡淡说道:“蜃君与我素未谋面,更无从谈起恩怨,我若为了一己之私而取他性命,岂不是也成了滥杀无辜之人。”
阿莫是个中等个子,其实他并不算胖,但是他仿佛由无数个圆形组合而成,头是圆的,身子是圆的,就连五官四肢也都是圆的,行走起来像滚动的雪球一般浩浩荡荡,阿莫虽比地君的年纪还大,但却是中年男子的模样,五官生得灵动可爱甚是讨人喜欢。他嘲讽一般的说道:“要笑死人哦,是人家取你性命,不是你取人家性命,你搞搞清楚好不啦?”
对于阿莫的阴阳怪气施殒早就习以为常,她毫不在意的接着说道:“或许可以同他协商,蜃通晓幻术,灵力高深又学问深究,想必能有其他办法。”
“吼哟,人家跟你非亲非故的为什么冒着死罪帮你啦,你是他爹还是他娘啦?不过听说他很小就没了爹娘,你也没了能够遏制他的条件咯。”
“只要达到要求,世上还没有做不成的买卖。他若是软硬不吃,我又岂是半途而废之人,既然来了又何惧一战。”
说罢,她转过身来静静地眺望着海平面,舒展身姿施法召唤蜃。过不久,只见平静的海面渐渐腾起浓雾,浓雾层层叠加使得空气变得越来越厚重,二十步以外皆不可视。蜃从远处踏浪而来,一身紫色绸面长衫,上面用金丝线缝制的图案是记录他父母过往立下的赫赫战功,头戴护额,额中间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珍珠,护带上对称镶嵌着十八颗颜色不同的宝石,在浓雾中依然闪烁着点点星光。蜃,龙面人身,高大魁梧,身长九尺之高。蜃历来自觉自己气度非凡品貌冠决,所以永远都是一副傲视天地的姿态。他行至施殒身前抬眼打量着她心中暗叹:好一副精雕细琢的皮囊,清清冷冷绝世独立,一头红发长齐腰间显得脸色更加惨白无瑕,暗红色的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清楚的深渊。犹如刀刻一般的鼻梁像她的背脊一般笔挺威仪。这每每工序多一笔或者少一笔都成不了这样的气候。不过可惜少了些生色,美则美已,缺乏人气令人不寒而栗。
施殒也是在此时察觉到蜃的周身紧跟着两缕细若游丝的幽魂,幽魂气息之弱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之吹散殆尽,也难怪蜃一点也未曾察觉出来,三界之中恐怕除了施殒和地君应该无人能察觉到这般细弱的幽魂。她凝神细看,原来那两缕幽魂竟是蜃逝去多年的父母,虺君与雉女。
蜃打着哈欠微闭着眼问道:“何人在此扰孤清梦,最好道出个正当理由来,否则,孤今晚正好差一道下酒菜,就用你的心肝来做了。”
施殒淡然回道:“在下地界施殒,今日叨扰蜃君是因有事相求,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蜃君海涵。”随即捏了捏空空如也的双手,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空着手来拜访的,不过她向来心态平和,不慌不忙的从腰间的红色绒布双耳钱袋子中取出一贴纸符递于蜃道:“这是引魂符,它可招引世间一切魂灵,还请蜃君笑纳。”
阿莫上前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声咕哝道:“一个破纸符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送人的哦?”
蜃接过纸符来左右翻转着看了看,小声咕哝道:“该不会是空着手来的临时送个纸符打发我的吧。”随即又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道:“你是帝姬施殒?”
“正是。”
“三界传言帝姬施殒杀伐果断善巧谋略,孤还以为是个什么张牙舞爪的厉害人物,没想到竟生得这般精致,活像个瓷娃娃。”他绕有兴致的望着她接着说道:“你位居高位,所想所得不该易如反掌?孤有何物值得你远道相求的?”
施殒递给他一份天界的通报,通报上说:天河统领翟星河触怒天威窜逃下界,天君有令,命三界合力诛杀翟星河,凡推诿之人一律问斩,凡有功者一律重赏,取其性命者官升两阶。
“阵仗真大,对付灭世魔王也不过如此了,真好奇他究竟做了什么事让天君如此动怒。所以你是为了此事而来?你是要孤帮你捉这个翟星河,还是要孤帮你救他?”
“蜃君能否救他?”
“孤与他素不相识为何救他?更况且天君下了死令,孤如何能救得了他?”
见蜃已有回绝之意,施殒却依然淡然回道:“蜃君既是不愿也无妨,我此次而来也是为了与蜃君做一笔交易。”
蜃不屑一顾的把头转向一旁道:“孤在这蓬莱仙境里独立天地三界不管,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你能有何宝物值得孤与你交换。”
“我这也有一处唤作蓬莱,蜃君可否愿意随我去看看?”
“也唤蓬莱?你可知孤这蓬莱仙境的名讳由何而来?”
“据史书记载,数千年前,虫王白弦企图统领人界,于是便将族中各类毒虫散布人界祸害生灵。天君下旨令虺君雉女夫妇率领众将士下界捉拿白弦,驱除毒虫,还人界安宁。虺君上神与雉女上神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白弦绳之以法,然而白弦所散布的毒虫由于数量庞大,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根除,于是他们夫妇二人便打算从此留在人界直到毒虫完全消灭为止。有一天他们途经此地,见此地风光秀美,落雨时节腾起的烟雾使得这里不是仙界更似仙界,于是便决定在这里落脚安家,为这里取名蓬莱。”
谈起父母蜃总是无限的自豪,他眼神闪耀着熠熠的光芒,声音略微颤抖的说道:“此地正是由父神与母神赐名,千百年来斗转星移,这里却依旧风光旖旎从未消减半分,也算对得起蓬莱二字。你说你有一处也名唤蓬莱,孤便依你前去探探,孤倒要看看它担不担得起蓬莱二字。”
“好。”
话音刚落,施殒撩手一挥他们便置身于一处形色各异的花海边,整个世界被五颜六色的花丛占据不留一处空白。一片嬉闹声从远处传来,一群孩童朝着他们奔跑而来,领头的是当中比较大一点的孩子,他高举着线轴一边奔跑一边时不时的回头张望着风筝,小一些年纪的就跟在他后面脚步混乱的奔忙着,每个人的小脸蛋都因为奔跑而变得粉扑扑的,很是可爱。蜃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呆呆的站立着在回忆的漩涡里寻找线索。施殒站在蜃身后一把将他向前推去,口里喃喃道:“去吧,蜃君。”蜃朝着那一群孩童大步奔跑而去,他的身型也在一瞬之间变成了孩童那么大。他跟着他们疯玩打闹了好一会,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直至全身疲惫瘫倒在草坪时他才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满足与舒畅。天空依旧无聊的湛蓝着,他就这么躺着甚至有点昏昏欲睡。“蜃儿,回家吃饭了。”远远的传来一声呼唤,他闭上眼睛摇摇头,没有谁会再喊他蜃儿了,或许是有人跟他同名吧,这么想着也就不管不顾的睡下了。
过不久他突然感到鼻子底下一阵刺痒,有人在拿狗尾巴草挠他的鼻子,他闭上眼睛想去抓住那个人的手可是却扑了个空,来回几次令他感到有些烦躁,他挣扎着睁开眼睛,一张许久未见的面孔停在他的眼前,是他逝世多年的母亲雉女。他登时瞳孔放大连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微开启,母亲将他轻轻抱起,久违多年的怀抱依然温暖如故。母亲将狗尾巴草放在他手上,点点他的鼻子道:“小懒虫,怎么在这里睡着啦?娘亲叫你你都不答应。走,咱们把狗尾巴草一起带回家,爹爹睡懒觉的时候我们就用这个挠他好不好?”他木木的点点头,娘亲抱着他慢慢的朝家里走去。这是一间人间小屋,没有任何复杂的摆设全部都是生活的沉淀,餐桌上做好了蜃最爱吃的燕子,和几碟小菜,菜碟上都冒着腾腾的热气招唤着食客的味蕾。爹爹从里间掀开门帘走出来,他一身麻衣活像个庄稼汉子没有一点上神的派头,蜃此刻才想起去认真看看他的娘亲,她也是一身麻衣头上盘着简单的发髻,只用碎花布简单装饰了一下,他们活脱脱就是一对农田里的夫妇,平凡又惬意。突然一只炸燕子落在他的碗里,爹爹轻轻地敲了敲他的碗道:“你傻乐呵什么呢?快点吃饭吧,你不是天天都吵着要吃燕子吗?这个是我给你做的炸燕子,我昨晚用黄豆酱和大葱加一点白酒,在燕子身上厚厚的抹上一层,然后腌制一天一夜,到今天要吃的时候再放进热油里煎炸,哎呀,香味扑鼻的很呐。快趁热吃吧,尝尝我的手艺比起你娘亲如何?”蜃低头掰下一只燕子腿吃了起来,味美鲜香,外酥里嫩,一口下去还有肉汁,黄豆酱的酱香和白酒的酱香融合得天衣无缝,味道浓郁久久不散,是他怀念了好久的炸燕子。父亲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对娘亲说,:“看来蜃儿还是比较满意我的手艺。”
“是啊,你们父子连心嘛,他喜欢什么样的口味自然你最是清楚的了。”说着又往蜃的碗里夹了一块青菜,“蔬菜也要吃的,小孩子可不能挑食,不然长不高。”
蜃乐乐呵呵的吃了八碗饭,本来还想再吃两碗凑个整数的,但是娘亲不允许了,说是怕会积食,还让爹爹带他出门消食,自己则留在家中打扫屋子洗碗。
爹爹牵着他走在田埂小路上,现在正是皓月当空,群星璀璨,微风徐徐携带着阵阵轻薄似雾的花香撩拨着人的心弦,蜃觉得心底痒痒的,突然想在此处度过余生,永远有娘亲和爹爹的陪伴,永远做个孩童简单又快乐。爹爹突然开口道:“蜃儿今天念书了吗?”
“念了,今天念的大学。”
“哦?小小年纪就念大学了,你看得懂吗?”
蜃略有羞愧的低下头来小声说道:“有些地方不甚了解,有些地方模棱两可也不知道了解得是否正确。但是我不想看注解,我喜欢自己去探索答案的过程,不喜欢别人直接把答案告诉我,等我确定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时候我才会去看正解和自己所想的是否有偏差。”
“这个学习的方法倒是第一次听说,大部分人都是直接先看正解然后再加以分析,最后虽然轻而易举便获得了知识,但这样的知识是别人给的,是被动的,而非自己探索得来,你这样的方法虽然多走了些路,但是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获得的知识是自己主动得来的。蜃儿这么优秀看来爹爹以后也不能倦懒拖后腿了呀!”
爹爹大笑着一下将蜃高高抛起,蜃感觉自己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摘一颗星星下来送给娘亲做头饰。
“哎哟,你慢点,等会摔了怎么办。”父子俩停在路边等着她,娘亲跨着食盒向他们走来,她轻轻晃了一下食盒问:“你们看我带了什么来。”
蜃一路小跑到娘亲身边打开食盒低头一看,原来是桂花酿煮的糯米丸子,晶莹剔透的糖水上飘着许多点点淡黄色的桂花花瓣,白白胖胖的糯米丸子上下舞动着胖乎乎的身姿可爱极了,还有几颗红得可爱的胖团子,原来是枸杞,他高兴的跳起来:“爹爹,娘亲给我们做了酒酿糯米丸子。”
说着牵着娘亲的手向爹爹走去,他们来到一刻巨大的槐树下,槐树巨大得仿佛可以将天穿透,微风拂过,大片的树叶随风摇摆舞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槐树在为自己开一场盛大的舞会。蜃站在槐树底下摸了摸槐树粗糙的树皮,发出一阵阵的感叹:“他得活了多少年才能长这么大啊?长这么大要是死了得多可惜啊?”
“世间万物,有生就会有死,生死轮回不过是道法自然,咱们顺应就是了,不必太过惋惜感叹。”爹爹摸着他的头和蔼的说道。
“你这个说法未免太过消极,要我说生就是应该欢,死就应该苦,不为该乐的乐不为该哭的哭就体会不了这人间的乐趣,白茫茫来这世间走一遭真是可惜。”娘亲一边摆放着食盒一边反驳着爹爹,爹爹走到她身边轻抚着她的肩道:“好好好,我的夫人,你说的一切都对,是我这个木头脑袋看待事物刻板教条,还请夫人以后多多教导才是。”说罢,摆出毕恭毕敬的样子深深鞠了个躬,蜃也学着爹爹的样子深深的鞠了个躬,因为刚才他也觉得爹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娘亲反驳也算是在反驳他,娘亲被这父子俩这一鞠躬弄得哭笑不得,“行啦你俩,别这样让人家看到了笑话我们呢。快坐下来尝尝我的桂花糯米酿好吃不好吃。”槐树下是一片青油油的草坪,他们就直接席地而坐,每个人手里捧着一碗桂花糯米酿,一入口是冰凉的糖水,甘甜不腻,回味是浓浓的桂花味和酒香,再尝一口糯米丸子,令蜃诧异的是即使从家里走来这一路也没有使得糯米丸子失去生机,依然劲道细滑生机勃勃,可想用料之精,料理人用意之深。他呼呼的吃了三大碗倒头就睡了,毕竟是孩童的身体,这样的酒酿入口香甜,其实最是容易让人醉倒的,这三大碗吃下去估计得睡个三天三夜了。
“不应该让他吃这么多的。”爹爹小声的嘀咕道。
“怕什么呀?我们雉鸡一族那个不是千杯不醉的,他呀打娘胎里就自带三斤酒的量,不信明天一早醒来依旧生龙活虎。”娘亲信誓旦旦的跟爹爹保证着。
“娘子的酒量我是早已领教过了,不过提到雉鸡一族,我突然想起你以前哼唱过的一首歌谣,现下良辰美景最适合哼唱这样的歌谣了,可以劳烦夫人为我们哼唱一曲吗?也让我们的蜃儿醉梦更加香甜吧。”
“哪有何不可,你也躺下来吧,要是睡着了,我再叫你。”
蜃依偎在娘亲的膝盖上,母亲轻轻拍着他的背为他哼唱古老的歌谣,那些传颂着生灵万物的歌谣从眼前飘向远方,直到再也寻不得一点踪迹……
再睁开眼时蜃又回到了蓬莱仙境的海面上,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渐渐感到恐惧,自己最擅长的就是制幻,此刻竟然被人用幻境迷惑还深陷其中毫无知觉,方才若是她想取自己性命,简直易如反掌,细想之下一阵凉意一瞬之间从头蔓延到脚。
“蜃君,你的脸色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啦?你还好不啦?”阿莫急切的上前搀扶住蜃问到。
现下,蜃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骄傲神气,只是恍然若失的摇了摇头道:“多谢,我没事。”接着他又问施殒道:“你怎会使用如此高深的幻术,竟然连孤都察觉不出异样。”
“刚才的一切也不尽是虚幻。虺君上神与雉女上神为了消除白弦遗留下来的祸患,一直在人间奔走奋战,奈何敌人数量太过庞大,他们早已身心俱疲,如此才一时疏忽中了敌人奸计被围困在蜈崖山上,二位上神英勇奋战直至战尽最后一丝灵力,轰然玉损。天界曾召集一众仙家搜寻二位上神的魂魄最终都无功而返,而我刚见蜃君时便发现有两缕幽魂伴随在你左右,料想这几百年来他们一直守候在你身边,只是气息若有似无虚飘渺不定,若不及时封存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消散,一旦消散若想再次集结,几乎再无可能。方才我将二位上神的两缕幽魂投放在聚灵阵中,刚才的一切便是他们对过去的记忆。”
蜃的眼角微微抖动,“你是说父亲与母亲的幽魂一直在孤身边?那为何孤却感应不到?”
“我授天君之命负有渡魂往生世间万物之责,所以对于魂灵之事自然比蜃君更加敏锐一些。”
蜃只感到周身血液倒灌四肢百骸都麻木了,心脏在胸腔中砰砰直跳。“他们现在在何处?”
“任在聚灵阵中,聚灵阵四面盛开的所有花都是引魂,积魂,抚魂的神花,幽魂在此地才能成形不被散去,不过只有我和父亲的灵力作符才能开启。”施殒表面虽不动声色,言语之间却无不是施压与善诱。
蜃听她如此说来,不觉哼笑一声道:“真不愧是帝姬施殒,软硬兼施滴水不漏。”他浅思片刻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铿锵有力的说道:“好,孤便听听看你有何能耐能让天君死令之下的罪犯起死回生。”
虽然蜃松了口,但是施殒依然不敢松下戒心,她逐字斟酌道:“三界之中唯有蜃君与翟星河灵力同属水系一阶,不知蜃君可有方法另制一枚水系灵丹。”
蜃撇了一眼施殒道:“你想偷梁换柱金蝉脱壳?如此欺上瞒下一旦计策败露天君岂会饶恕于你,饶恕地界?”
施殒听后非但没有半分退却之意,相反更加毅然坚定。“我自幼便与翟星河相识,他比我年长一些,对我处处耐心教导亦师亦友。如今他有难,我自当倾力相助绝无退却顾虑袖手旁观之理。至于计策败露我当如何应付自是不必担忧,若是能得蜃君相帮此计便有九成胜算,就算他日事与愿违不幸败露,我恐怕早已位居地君之位,到那时想护一个翟星河岂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蜃挥了把衣袖道:“你这行径与那些亡命赌徒简直毫无二致。”
“此事想来也算是我与蜃君彼此遂愿的佳事,聚集魂灵本就是我职责所在,我将二位上神奉供在聚灵阵中,不仅可以使他们魂灵不散,就连为他们积魂复生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阿莫赶紧上前插话道:“阿殒这个话说得倒蛮实在的啦,蜃君呐,这个买卖可以做的啦,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叻,要是事情败露我和阿殒自尽都不会把你供出来的啦。”
蜃对父母的思念只怕比这天空还广比这海水还深,别说是假制灵丹了,就算杀到九重天去打天君一个耳刮子他也敢试一试的。他心里本就动摇,再加上她主仆二人说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心中最后的一丝道德设防也就轰然塌陷了,他缄默半刻以后回道:“如此,孤便来为你想个法子,等着我。”说完便转身走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三日清晨,此时还是没见到蜃的踪影,阿莫开始不耐烦了,他埋怨道:“阿殒呐,那个蜃君会不会放我们鸽子的啦?”
“应该是遇到了难处,他如此惦记双亲不会置之不理。”
“三天啦,我都要变成望夫石啦,再这样下去要是这边扑了个空,翟星河那边也没帮到忙,我们是不是亏大啦?”
施殒没说话,依旧望着蜃离去的方向,在心中盘算着计划。过不一会儿只见蜃倚靠在一个巨大的蚌壳床里踏浪而来。蜃手枕着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随手扔给施殒一颗泛着莹莹蓝光的珠子,轻描淡写的说道:“拿去坑蒙拐骗吧,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说完就又踏浪而去了。
“他怎么着急忙慌的啦?”阿莫上前问道。
“他身上血腥气很重,这个珠子怕是费了几番功夫才能得。”
“那这个蜃君还蛮够意思的哈,你要用心一点帮人家父母积魂,让他们一家子可以早日团聚。”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