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兄妹栖身韩王府 小娥临帖明月轩
待韩王赵元休带着王继忠和夏守赟从宫里下朝回来。张耆和刘美已经在门厅等候。
元休说:“张耆,你将他们兄妹带来见夫人,我到那里等你。”
刘夫人是韩王的乳母,元休母亲去世以后,刘夫人一直跟着照顾韩王,独立建了王府后,刘夫人就是韩王府的监府,大小事情总管。
刘夫人正在王府议事厅忙着,听得一声:“韩王到。”忙迎出来:“王爷。”
元休说:“乳娘早安。”
看着自己倾注心血带大的少年王子,十七岁就出落得英俊修长、风流倜傥,刘夫人满心欢喜,说:“王爷上早朝来,快用膳吧。”
“用过了。”韩王敬重地望着刘夫人,“乳娘,张耆昨天跟我请求,他表兄妹来投奔他。张耆从十岁起就陪着我,情同兄弟,我答应了,让哥哥跟着张耆做侍卫,妹妹到书房做我的司书。一会儿可能就会带来见您。”
刘夫人一怔:“我还是才听说。王府进人要慎之又慎。”
韩王站了起来:“我懂的。我长大了,不至于答应一件事都做不了主吧?”
正说着,张耆已进得大厅,单腿跪下行礼:“卑职张耆见过韩王,见过刘夫人。”
韩王问:“你的表兄妹带来了?”
“已在大厅门外。”张耆答道。
韩王说:“让他们进来。”
刘美、刘娥进厅,伏地而拜,报上姓名。
刘夫人见刘美年轻壮实,忠厚正气,倒也欢喜:“刘美,你就跟着张耆吧,认真习武,当好侍卫。”
刘夫人见刘娥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就说:“你抬起头。”
刘娥直起腰,缓缓抬起头来,一双黛眉如弯月般展开,丹凤眼水汪汪地晶莹闪亮,挺直的鼻梁,微抿的丹唇,少女刚刚成熟的身姿仪态万千。
刘夫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她在宫中见过多少嫔妃宫女,都觉得无法跟面前的少女相比,一霎间,她仿佛明白了韩王的心思,他真正长大了,也应该有喜欢的女子了。
韩王用茶盏盖清了一下杯中浮起的茶叶,端起托碟喝了一口水。作为王子,他从小受到良好的训练,在习剑和狩猎中继承建功立业的两代皇帝的雄风,腰板似钢铁般挺直,一举一动都具备王者英雄气概。
刘夫人笑着对刘娥说:“刘娥模样倒也配在王府做事。王爷的书房刚刚重新装饰一新,你就在那里侍候,做司书吧,沏茶添水要细心。我还会安排当差的。”
刘娥谢过刘夫人,和刘美跟着张耆退了出来。
明月轩里,元休与刘娥如新婚宴尔,耳鬓厮磨。
坐了片刻,刘娥忽然意识到不妥,抽身站了起来,说:“王爷,倘若小娥在你身边,耽误了你读书作业,岂不是违背初心了,我也要学习。”
元休应道:“小娥言之有理。”
书案上有几本拓印线装的字帖,刘娥翻看到欧阳询的《九成宫帖》,就拿出来对元休说:“王爷,小娥不耽误你。这欧体楷书在我小时候祖母教我临习过,十二岁以后,就没机会练字了。我现在就从这楷书开始临帖,写几张后再请王爷教正。”
元休沉声静气,打开那蓝色锦盒,将洁白如玉的昌南瓷文具依次摆好,说:“小娥练字,三哥自然要让你用最好的文具开端。”
他在砚台里倒了一点水,用上好徽墨研磨起来。
刘娥刚刚铺好一张上好的连丝纸,用檀木镇纸压好,看见韩王为她磨墨,吓住了:“王爷,让小娥自己来。小娥怎敢让王爷磨墨。”
元休不以为然,说:“这有何不可?”
“我是书童还是王爷?”刘娥憨笑着反问,又说,“王爷去看书吧。”
元休这才住手,说:“以后你还是叫我三哥吧,叫王爷太多礼,感觉生疏。”
刘娥在砚台里又加了一些水,熟练地磨起来,她说:“我多磨些墨,装进瓷墨盒里,用起来方便。”
元休取出一支双料寸楷湖笔,交代刘娥:“新笔要用热水发开一半多一点。”
元休从书架上拿下一本贾谊策论集,坐到靠窗的书桌旁也认认真真地阅看起来。他读到《论积贮疏》时,拿起一支小号朱笔,在字里行间圈点,他于页眉上批注:“加强积贮对国计民生何其重要,此论至今仍需借鉴。”
刘娥正襟危坐,左手按住《九成宫帖》,右腕枕在书案上,目不转睛,憋住心气,自上而下,从右到左,一下子写了几行。她想了想,又转而从头开始,重写这几行……
刘娥穿一件蓝色裙服,一条淡莲青的绸带围在腰间,她生性爱穿白色衣裙,但在书房说不定就会弄上墨迹,她就将白色的衣服都放进箱柜了。
元休看完几篇,站起来伸伸腰,还是背手走到刘娥这边。
刘娥写完手下的字就停下,将笔搁在笔架上,赶紧站起身来:“王爷,请教正。”
元休说:“又来了,叫三哥。”
“王爷,在书房主仆之分,还是称王爷好,以免王府的人议论。”
元休想了想,说:“小娥考虑周全。”
元休背着手,像个老学究,一行行看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说:“小娥书法功底很扎实,看你横竖撇捺点勾这些笔画都很到位,挺秀有力,字的间架结构也把握得不错,尽显欧体楷书的特点。你临帖的方法也是对的,一行行临写过来,容易悟出楷书排列的章法,再找出这几行的差距,重新临习,就能进步。”
“不过,欧体的‘成’字、‘我’字、‘武’字,这些带长斜勾的字,比较难掌握,你注意到了吗?欧老先生七十五岁写此帖时,这些字的斜勾,他都拉得很长,上部向左倾斜,借势,形成一种动态。”说罢,元休坐下来,写了几个“成”字,再写了“我”字和“武”字示范给刘娥看。
刘娥看元休行笔刚劲有力,提按使转尽在方寸之间,禁不住赞叹:“王爷写得太好了。”
元休放下笔,说:“你练一段时间楷书,算是复习,就进入临习行书,先练天下第一行书,王羲之的《兰亭序》。”
“还要学写草书吗?”刘娥忽闪着眼睛问道。
元休摇摇手,说:“不必太急,草书学孙过庭《书谱》,熟悉字形。学无止境,草书练行草即可,也不必练到张旭、怀素狂草的境地。投入时间太多也会耽误正事。”
夏守赟带着厨子将韩王的晚膳送到了明月轩。刘娥要跟着他们离去,到厨下与丫鬟女佣一起吃。
当着厨子的面,元休说:“本王一个人吃得了这么丰盛的饭菜吗?刘娥,你就在这里一起吃,王府还可以少些耗费。”
把他们打发走了,元休将刘娥拉到餐桌边坐下,他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不是过去了吗?”
刘娥的眼里闪着泪花:“王爷,小娥明白在王府的位置。”
元休将刘娥揽在胸前,说:“本王让他们明白小娥在本王心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