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暂时的停留（一）
一匹枣红色马驼着一男一女奔驰在平整的官道上，衣衫飞舞。
未走出十里路，只见一阵尘土飞扬，迎面奔来一队人马，马上的人皆是官府的差役。
江枫按住剑，凝神以对。
满天灰尘散去，那队人马已疾驰远离。
虚惊了一场。
江枫回顾浩烟一眼，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浩烟隔着面纱露出微笑。
“别怕，有我在。”这句话刻入了浩烟心房，倍觉世间温暖。
日落时分来到希夷道观。道观依山而建，掩映于银杏树之间，清静而幽美。浩烟心里立刻喜欢上这里。
俩人拾阶而上，江枫将马绳交给迎接他的道童，问道：“无言道长呢？”
“七师伯正与朋友喝茶闲谈呢。”
“道长好雅兴！”江枫招呼浩烟一起进去拜访他的朋友。
浩烟仍旧于月台上石刻的八卦图旁徘徊着，道观的一切都让她欢喜。
进得大门，里面亭台楼阁重重叠叠，树木森森，道童领着那兄妹七拐八拐来到一座小禅院，江枫与道童先进去了，浩烟放慢了脚步，院门旁边一块山石耸立，上面写着几个字“观心庭”。
跨过院门，修竹夹道，几乎遮掩了视线。庭院里，一棵松树下，二个男人围着张木桌子品茗清谈呢。
正对着院门口的那个穿道袍的男子，显然是无言道长，三十开外的年纪，眉目清爽，留有几绺胡须，言谈间妙语如珠、神情洒落，浑身散发着恬逸幽渺的气韵。
背对着浩烟的那男子亦回头来看客人。他在想：这个必定是女子，那双幽幽冰眸，静谧中带着淡淡的忧郁，一下子勾起他无限的遐想。
无言道长起身迎客，叫了声：“江老弟！”
“无言道长！”
“江兄……”几乎同时间那青衣男子认出江枫来，他们前年在巴蜀之地结识，未想到在此意外相逢。
江枫这才认出来陆云澜：“陆兄弟！没想到在此遇见你！”
无言道长哈哈大笑：“我与江老弟是故交，今年在江南结识了陆兄弟，没有想到你们俩个又是旧时相识！我们三个真有缘。”
“是啊！还算我赶得巧，陆兄弟没有离开，道长又没有出游去，不然真不知何年才碰上。”江枫也挺欢喜，介绍了浩烟，“这是我远房表妹，正欲送她回老家去。”
浩烟带笑向道长及陆云澜问好，陆云澜又觉得她笑着的时候真好看，眼角含着浅浅的妩媚。
无言道长吩咐道童打扫两间干净的禅房，并让江枫在此小住几天，“我要与你切磋剑术呢！云澜昨天才来，也要留他多住几天。”
陆云澜见浩烟有些疲惫，提议浩烟先去他房间歇息，并说，“若你在此无聊，我让一个人来陪你。”
无言道长笑了：“一个人，是谁？可是尊夫人？”
“不，是我的一个小妾。”陆云澜说着瞧了一眼浩烟，浩烟倒没多想，她说道：“不要太麻烦那位姐姐才好！”
正巧陆云澜的仆人沈放从院外走来，陆云澜回房修书一封递给沈放：“去拾萃书院接颜儿来玩几天，路上要小心。现在去，明早过来。”
沈放接信去了。
三个男人一起出了观心庭，他们要去拜见掌教元虚真人。
浩烟着了凉加上劳累，到底没挺过去，被小道士带到一间干净的禅房里。她展开被褥和衣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天地黑漆漆一片。她昏昏沉沉，浑身无力，太阳穴隐隐作痛。在那刹那间——恍如母亲离她而去时那般无助与孤独，仿佛世界抛弃了她，将她挤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去了。
忽然听到一阵笑声夹杂着男人说话的声音，有人提着灯笼向这边走来。浩烟忙理了理头发，披上披风。
门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浩烟清了清嗓子说了声“请进”，进来的是位年轻女子：穿着粉色襦衣系一条白色长裙，外罩一件杏花色披风，面容娇憨，体态丰腴，未开口便有笑意，令人不禁心生亲切之感。
“我叫颜儿，你呢？”颜儿笑着说，把灯笼放桌上，过来拉浩烟的手。
“我——姓崔。”浩烟躲不开颜儿的热情，被她温暖的小手抓着，感觉踏实，敢情友情就是这样感觉呗？
颜儿关心道:“天气很凉，你穿单薄了。”
浩烟说：“我出来匆匆。”
“不碍事，我有衣服拿来你穿，虽然我们一般高，你瘦些，衣裳肯定嫌大，将就着穿呗。”颜儿说着自己笑了，“谁有我这么能吃呢？阿郎说快抱不动我了！——阿郎，江公子，你们进来吧。”
陆云澜一手提着大包裹，一手抱着一样乐器进来，乐器用锦袱罩着，看形状应是琵琶。陆云澜放东西，一边说：“颜儿性子真急，说好让她明天来的，她急着晚上就过来了。带这么多行李，又不是长住。”
“人家大半年没见到你了嘛！”颜儿俏皮地一笑，“你喜欢听我弹琵琶，我就随身带来琵琶，给你解闷。”
陆云澜笑笑。
江枫拿两个温热的馒头给浩烟：“你错过了吃饭的钟点，只能将就一下了。”
“我还不饿。”浩烟想喝水，提起桌上的沙壶，里面空空的。陆云澜说声稍等，他回房间倒了碗热水过来：“这院子离厨房远，又是清修之地，生活起居总归不方便的。”
浩烟接过茶碗喝了几口水，颜儿摸了摸浩烟的额头：“崔姑娘生病了，额头有点烫。”
“不碍事。”浩烟忙说，她不想多麻烦江枫和这两位才认识的朋友。
“真不碍事吗？”江枫仍不放心。
“嗯。”浩烟语气肯定。
“颜儿你陪着她，有什么事就到隔壁房间叫我们。”陆云澜先后与江枫一起出去，临出门坎他回头望了一眼浩烟，嘱咐颜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