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付一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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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自有去处(一)

她从混沌的梦里惊醒,依旧黑暗的世界,静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有点急促,应该做了恶梦的缘故,心还在扑通扑通乱跳。闻到酒味,一伸手摸到一个人的手臂,她“呀”地一声,与此同时,黑暗中一个深沉的声音说道:“不要惊慌。”

“你谁?!”浩烟仍旧处在惊诧中,晚上父亲让她去吃顿饭,喝了几口汤,怎么就睡在这里,她摸摸自己,衣裳齐整,万幸……这个奇怪的陌生人是谁?

“你在嘉王府。”此人答非所问,说着起身,晃动火折子点蜡烛,浩烟瞅见他身边的剑,伸手去抓剑,她以为自己的速度够快了,只见陌生人一回手按住剑,剑纹丝不动,“不要乱来,你一直会很安全。”另一只手擎过蜡烛,照看浩烟的脸,沉峻的目光里不见一丝暧昧,他看起来不像个登徒浪子。

“我要走……”

“不,你留下来。”

“到底我为何在这里……你又是谁?!”

陌生人转身离开,抛下一句:“我是嘉王。”

浩烟追下床,被禁闭的大门挡住去路,剩下太多的疑问和委屈,唯有捶门发泄。

没有激烈的反抗,小院归于平静。然而外面沸沸扬扬传开来,一向不好色的嘉王抢回属于太子的女人,支持嘉王的大臣们恨铁不成钢,反对派添油加醋把这事说成桃色新闻。传到良帝耳朵里,他哈哈大笑,真不知这儿子也这么浑,平时看你一本正经地……

太子一笑置之,赢得大度美誉。

没有人去关心那个被抢的女人命运如何,她被关在小院子里,终日不见人影。

“我为何必须在这里?”浩烟望着斜月当空,喃喃自语。她坐在台阶上,周遭宁静,梧桐叶悄然跌落,小虫发出寒颤的唧唧声,幽暗处偶尔见一二只流萤飞舞。

忽然一阵风起,墙壁上疏影摇晃,鬼魅至极。可她一点不怕,心凉如水,找不着一丝温暖。

此处实不该来,我本有我去处。母亲,我辜负你的一片苦心!

想着,两行泪下。

眼看着日升月落数次,浩烟越来越不甘心被囚禁。她想离开这里。托送饭的仆人带话,她要见嘉王,没有人理睬她。她又提出见嘉王妃,没有人理睬她。她整天琢磨怎么逃出去。这个院子四周高墙围砌,粗壮的银杏树耸立入云,顺着这棵树应该能爬过墙头,垂一根绳子可以逃出这个小院子,然而怎么逃出王府呢?她连爬树都不会。

她恨那个自称嘉王的陌生人,对送饭的仆人说:“你们王爷就是个无赖!”

居然辱骂王爷!仆人屁颠屁颠地告状去了,嘉王自然听不到这句话了,北方小国骚扰边境,他再次领兵打仗去也,嘉王妃徐小语听了这话,再次问仆人:“她生的美吗?”

“她哪能比得上王妃您呢?就一个粗野丫头,不是痴痴呆呆坐在台阶上,就是在房间里写字辱骂王爷和王妃!”

“我看过她写的字,什么‘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她以为自己是谁,又以为王府是什么地方,都是小女孩自命清高的想法,不必理睬就是。不过她的字倒挺漂亮。”

“那……王妃不想见见她么?”

徐小语轻轻讥笑:“不得空。”

没过两天,这个仆人捂着被打的脸颊跑来告状:“那丫头疯了,她打老奴一巴掌,骂王爷仗势欺人,王妃您……您……”

“您什么……让你去送个饭一天到晚不得消停。”

“那丫头骂您连自家男人都管不好,成天放他在外浪荡胡搞。”

“呵……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她以为王爷真的喜欢她?她哪来的自以为是!嗯……饿她几天再说!”

就在浩烟饿到浑身无力的境地,饭菜又正常供应,还送来换洗衣裳。

“我们王妃说了,你好好待着别再惹是生非,茶饭少不了你的。”送饭的换了人,是个言语安静的老年妇女。

“我只想见她一面。”浩烟耐心说。

“你会见到王妃的,只是她最近不得闲。”

浩烟以为要等太久,等到这个秋天过去,或许王妃突然想起她来?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嘉王,他把自己扣留此处做甚?

不用等到秋天过去,徐小语突然召浩烟去赴宴。浩烟觉得奇怪,见就见,赴什么宴会?她穿上新衣裳,使用了仆人送来的胭脂水粉,体体面面来赴宴,这是王妃对她的要求。难道今天还能见到嘉王?他们可真是一对莫名其妙的夫妇。

会宴的地方安排在徐小语日常起管理家政的花厅里。

跨进门坎,浩烟的目光落在端着坐着的徐小语身上。这个画堂的女主人,珠环翠绕,眉拂一段春山,目含精明之气,紫色对襟襦衣腰系白色纤裙,拖曳着白云似的披帛,酥胸隐约,自是丰润华贵。一旁坐着王妃的贵客——浩烟的五姐——太子身边的崔良媛。突然召见她,又让梳洗打扮,原来如此。

徐小语亦细细打量浩烟,暗自一惊。她面不改色,笑吟吟问:“在这里住得惯吗?”

“住不惯。”

“或许那院子小了。你若不那么任性,嘉王会好好宠你,到时什么都有了。”

“此处不该来。”

徐小语望着浩烟那双倔强的眼睛,点头赞叹:“都是女人,我又何尝不理解你的身不由己?我为了家族荣耀嫁这里来,随便多少委屈也得自己独吞下去,这是做女人的命。九娘,即使你不为别人作想,也得为你自己打算呀,你花朵一样的还没开足呢,难道不图几分阳光雨露,甘愿孤零零地凋残?还是你——另有心属呢?”

浩烟幽幽叹道:“什么阳光雨露,不过是男人一时的新鲜劲儿。”

徐小语哈哈大笑。

浩烟觉得莫名其妙。

徐小语笑罢,严正神色说:“既来之则安之。王爷打仗去了,他走前嘱咐我多教导教导你,我已给你好长一段时间适应新环境。你从今往后每日来学习礼仪,学习煮茶和伺候王爷事宜,不可再懒怠。你既是王爷的人了,怎么还不梳髺,你存心乱礼法吗?”

伺立王妃身旁的两个容貌端庄的姬妾掩口偷笑。浩烟百口莫辩,索性默认事实,一个男人深夜躺卧一个女人身边,还能两不相干,说出来谁信?

崔良媛不忍心看到九妹备受嘲弄,她向嘉王妃淡淡说情:“王妃,我这妹妹自幼不见外人,不惯与人相处,况且上月刚失去母亲心情悲痛,她一时不能适应新的环境,有失礼之处,请王妃多多体谅。”

“喔!原来情有可原啊!我还说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管她是不是庶出的,不可能没礼数的。看来都是我们错怪了你,九娘你受委屈了!”徐小语笑盈盈地让人走去替浩烟倒茶。

浩烟举杯恭敬请求:“王妃,奴婢先前有闹不明白的地方,请海涵。我母亲去世已过六七,奴婢想去郊外拜祭母亲,请王妃允许。”口气伏低做小,让徐小语倍觉有面子。

徐小语和蔼说道:“人伦大事,哪能阻止你?待我安排安排,让你去好好拜祭一番。”

崔良媛说:“时间真快,妹妹都来王府一个多月了,先前我还有点不放心你,看王妃对你疼爱有加,我很宽慰,你在这好好服侍王妃,听从王妃教导,凡事循规蹈矩,不可丢了我们崔府的脸面。不要惦记家里人,父亲他说只愿你过的好就满足了。”

浩烟嘴里答应着,心里直发冷笑,好一通冠冕堂皇的话,一个比一个会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