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镜子
陈暮白说的是毁他村子的影虫。
这么多年他遍寻天下，始终没找到线索，现在见到慕九幽明显与影族有所关联，自然想将她擒住“好好聊聊”。
慕九幽闻言叹了一口气：“果然是邪天子，吓不着你。”
说话的时候影池沸腾，忽然变成大江。
江水汹涌直冲陈暮白，其势如银河九重水，能将人压成碎片。
陈暮白单掌成刀，锋芒毕露，任是势气汹涌，也是一并以力破之。
手刀入水，竟是毫不费力迎刃而解，水势自动分为两道，不沾陈暮白一丝，而是朝纵横棋宗众人与神仙峡两个方向分别而去。
分水之刻陈暮白已知不妙，这女人是准备要逃了。
果然慕九幽缓缓沉入影池之中，在他破水抵达之刻，与她擦身而过。
“钜穆！”
陈暮白大喝一声，这位影族天才与他心意相同，一个翻身跃入影池之中，如游鱼在水中快速穿梭，要在影池之下将慕九幽给揪出来。
安静的影池在月光之下缓缓流淌，紧接着又沸腾起来，发出各种凶兽狰狞的吼叫。
不断有残肢断臂自池中浮起，然后又沉入了池底，那是来自影境的凶兽死亡，身体经影河重归影境。
陈暮白注意影池流动，将它截停在神仙峡之前。
另一分支到了纵横棋宗众人身下。
那几人受了陈暮白一掌，此时都重伤动弹不得。
黑色的池塘不断有怪异凶兽露出狰狞的脑袋，张牙舞爪对他们虎视眈眈。
影池不断翻涌，凶兽沉了下去，有又无数漆黑的手伸出，拉扯纵横棋宗众人的影子，逼他们发出痛苦嚎叫。
领头那位伤得最终，更面如死灰，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傲气，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遥遥望着陈暮白，眼中露出求生的渴望。
“求求你，救救我。”他发出哀嚎。
曾经他以为不过如此的邪天子，此时却是拯救他的唯一希望。
若是早知如此，不知他当初是否还会如此高傲。
面对那人的求救，陈暮白状若未问，他知道，只要被影河吞掉了影子，这几人性命也会在此终结。
灵魂被影境吞噬，身体化为傀儡。
但这是慕九幽的明谋！
调虎离山，或者围魏救赵怎么称呼都行，以纵横棋宗的几人为人质，逼陈暮白让出神仙峡的道路。
陈暮白冷冷一笑。
他既号邪天子，便不是那种迂腐被人牵着鼻子的好人。
他跟影族他向来没有转圜，从不接受威胁，就如同南方的那个村子一样，但暮九幽居然以为能够威胁到他。
陈暮白嗤笑一声，并不理会纵横棋宗几人性命，冷然立于神仙峡之前。
影池中一声叹息，吼声渐止，沸腾的水恢复平静，不再有破碎的野兽尸体浮上来。
慕九幽从池中浮起，立在纵横棋宗几人身后，以他们为盾，钜穆在她前方不远浮现。
两人都有些狼狈，不过都未受伤，慕九幽看了眼陈暮白，又看了眼钜穆，叹气惋惜道：“距穆，我知道你，可惜了，并不能为我所用。”
钜穆也看她，咧着嘴笑着，无所谓道：“我也知你，影族公主秋水伊，放着公主的好日子不过，想不到你也会来到人间。”
“既知是你，我大概也能猜到楚词就是被你算计的。”
“而且我还知道，他最后舍命破阵，所托的人，应该也是你。”
秋水伊点头，双眼微微阖目，淡淡一笑：“自然，本来就是我将他带到人间，亦是我让他在神仙峡噬魂炼体。”
“影傀儡也是我召来的，他的神智也是我用了密法掩住，还有纵横棋宗，你以为百里留机是怎么注意到这里的。”
她娓娓道来，毫无歉意，将出卖楚词的事说得光明正大。
“还有他临终所求，确实是我。”秋水伊坦诚道。
钜穆拳头紧握。
“既然你将他带到人间，为何不能护他！”他抬头哀痛。
秋水伊回看钜穆，将残忍的话说得轻描淡写。
“因为他，必须得死啊。”
钜穆狠狠看她。
因为他必须死？
楚词的性命，就如此无关轻重吗？
在这个女人眼里，楚词究竟算什么？
“那你可知道...”钜穆咬牙。
蓦然，他一声暴怒惊雷：“你可知道，他是我在影族唯一的朋友！”
钜穆重新化为人形，在影池中高高跃起，横过距离一拳砸向秋水伊头顶。
已经彻底被激怒，钜穆没有保留，举手投足间尽展放肆张狂，空气中满是暴虐之气，如山岳压顶不可阻挡。
秋水伊亦不敢硬挡。
她虚空抓取，从影池中抓起一只狰狞凶兽，吼叫着往钜穆扑过去。
“不准挡我！”距穆出了一拳。
一拳之下，凶兽立刻死去，尸体碎成无数血肉。
秋水伊往后退去，同时从影子中抓起六道巨门。
“他若不死，他的母亲如何肯得自由，身为他的朋友你该知道，楚词这一生，都在为此奔波。”
秋水伊再次叹气，又从怀中抛出一物。
那是一琉璃般的物件，迎风生长，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子正对陈暮白，有光吞吐。
另一边钜穆含恨出手，一拳毫无花巧，却让人生出无法匹敌的气势。
影子拉成的巨门如纸张那么无力，一道接一道被距穆砸碎。
六道巨门根本阻不了他片刻。
再往前便是无路可退的秋水伊了。
钜穆如炮弹般疾射，速度之快竟生生磨出风噪，发出刺耳的尖锐声音。
他拳上生火，压根没在意被秋水伊挡在身前作为人质的纵横棋宗众人，暴喝道：“死吧！”
这一拳下去，即使是秋水伊都不好受，被她当成人质的纵横棋宗众人更是死定了。
关键时刻，秋水伊长袖扫过，将纵横棋宗众人扫出数丈外，她莞尔一笑，比着口语对钜穆无声道：“再会。”
巨大的镜子闪耀，发出刺眼光芒。
钜穆已经认出此物，加快速度，不让秋水伊从她手中逃掉。
镜子发出如同太阳的光芒，遮住了黑夜，也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距穆视线被强光所阻，只凭着感觉一拳轰下。
闷声如雷，周遭四处破碎，十丈内土地龟裂成起伏残地，参天巨树更被气浪冲击拦腰折断。
一片残破之相。
而纵横棋宗一行人亦被冲击力量又抛出十几丈，头破血流不知死活。
烟尘滚滚，仿佛刮起了沙尘暴。
目不能视，钜穆只感觉自己的蛮横一拳遇上了钢铁臂膀，被稳稳招架住，不让他有半分寸进。
那不是秋水伊的手臂。
“被逃了。”熟悉的声音。
漫天烟尘散去，露出铁臂主人真容，秋水伊已经不见踪影，挡住钜穆的赫然是陈暮白。
他双臂横架，画了个圈将钜穆拳上余劲卸去，将他拨回地面。
钜穆一屁股坐在地上。
旁边那面巨大的镜子已经不再散发强光，似是耗尽了灵气，暗淡至灰色，然后在他们面前一点点碎成粉尘，被风吹散。
这面影境的灵宝，能够连接影子移形换位的疏楼影镜就此消散于天地。
不用想，借疏楼影镜与陈暮白换了身位的秋水伊，此时肯定已经进到神仙峡之内了。
钜穆猛然一拍地面，恨恨道：“可恶，被那个女人逃了！”
“放心，逃不掉。”陈暮白自信道。
他张开手，露出手中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