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程大小姐
郑衡看向沐云卿，女子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衣衫，头上用一根桃枝喜鹊梅花木簪别着，面容白皙，双眸若水，朱唇贝齿。
更令人惊讶的是那眼神，似男子一般坚毅，又好像上位者，能够洞悉人心。
“郑统领家中没有亲人了吧？”沐云卿继续说道：“听闻郑统领祖上是前朝将领，本朝因为某些原因，让你不得已做了城主府的小小私兵统领。”
她看向男子，“你甘心吗？”
郑衡握紧了拳头，低垂着头不说话。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他家里，祖父一生只是人家的一个护院，他的爹奔走于市井，靠摆摊贩卖小物件补贴家用。
他十一岁离家，母亲含着泪握住他的手，声音饱含着担忧，“儿啊，咱家没甚么本事，你若要走武将的路子，可能会吃苦头啊……”
他当时抱着母亲，信誓旦旦的说道：“娘放心，孩儿定然闯出一条大道来，让我郑家祖上重新增添伟世功绩。”
可后来，一次次的参军被拒，他便死了心，只好在这小小的城主府里头，当一个小小的私兵统领。
想到这，他便抬眼望向女子，眼中泛着光芒，熠熠生辉。
“姑娘就不怕我背后捅刀？”郑衡问道。
“你会吗？”沐云卿笑着说道：“我认为你不会。”
郑衡愣住了，沐云卿起身，从一边的榻上拿过来一封信笺，放到了桌子上。
“你若信我，便可以拿着它，去林渊城寻薛楚将军。”女子放下书信，淡淡说道。
“我拿什么交换？”郑衡不相信，此人会毫无目的帮助自己。
“你只要告诉我，程家的背后到底是谁在坐镇便可。”
孙老将军雄踞西北多年，却不敢惹一个小小的程家，这背后必然有蹊跷。
一个商贾之家，怎么敢堂而皇之的豢养私兵呢？
自打从庄子上出来，沐云卿便有意无意的，让胡管家带来的人必须走官道这条路。
一是官道安全，丞相府那些人绝对不敢直接派人来，在途中截杀她。
二是此路经过西北驻守边关，届时不管是谁，她沐云卿必然要在这里安插上她自己的人。
如今，孙老将军在此，以前也见过孙守贤，只要拿捏住他们的亲人，这西北就有她沐云卿的眼线。
郑衡点头，“程家是在三年前才迁过来的，背后是京城的某位大人。”
“可知道姓甚名谁？”红骨出声道。
男人摇头，“我不知，我只是一个城主府的小小统领，还不能知道这样的消息。”
“多谢。”沐云卿点头，不再为难他。
郑衡直接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多谢姑娘大恩，郑衡记在心里了，来日定然报答姑娘。”
他声音郑重，掷地有声。
沐云卿点头，没再说什么，看向红骨，摆了摆手。
红骨明白她的意思，拽着郑衡出去，将那封信塞进了他的怀里。
沐云卿挑眉，看向阿澜，向着小丫鬟招了招手，“丫头，过来。”
小丫头似懂非懂，慢慢踱步走了过来，沐云卿一把拉着她，在她耳边低声细语。
半晌后，小丫鬟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副惊诧不已的样子，嘴巴张的很大。
“小姐你……”刚要说什么，便被沐云卿的一根食指堵住了唇，“嘘。”
“乖丫头，好好待着。”
等红骨再次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呆滞模样的阿澜，坐在榻边，一动不动的愣着神。
“你家小姐呢？”红骨问道。
阿澜慢慢的转过头来，“小姐……她丢了……”
红骨疑惑，“嗯？怎么丢的？”
“自己走丢了。”小丫鬟依然是一副缓不过来神的模样。
红骨闻言，摸着下颌思索片刻后，上前拍了拍阿澜的肩膀，也跟着消失在了客栈里。
程家。
得知自己的夫君被人给抓了起来，程家大小姐的第一反应便是：去找她亲爹。
程大小姐程雅蓁，一个貌丑无艳的女人，她有着一张大圆脸，上面全是斑，全是痘。
她的肚子又大又圆，像一个超大号的球；大腿很是粗壮，就像一个木桶。
偏偏为了权势，陈城也是能忍，竟然将她娶回了家？
程父知道了这件事，立即就派人，去将汴来客栈的掌柜的抓了过来。
可怜掌柜的，用人不当险些赔上了自己的小命不说，还要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可即使抓了掌柜的，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可真是急坏了程大小姐。
“要不，爹，咱们派人去劫了阿城和小易出来吧。”程家大小姐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没有脑子的想法。
“蓁蓁，爹知道你喜欢陈城，可是，他们得罪的是孙家！”程父愁眉苦脸，低声劝慰道。
“你若要小易，我便送信到京里头。”
“但如果执迷不悟非要陈城，那就别怪你爹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程雅蓁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爹爹，你是要让阿城为了小易顶罪吗？”
程父背转过身去，“蓁蓁，小易是我的外孙，可陈城，他也只是一个咱们程家的入赘女婿罢了。”
“你不要拎不清……”
程雅蓁沉默了，泪珠“吧嗒吧嗒”掉在了地上。
房顶，身穿黑衣的人趴在那里，小心的取下来一片瓦，借着屋内微弱的烛火往下看去。
看了一大顿，还是不知道，程家背后的那人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响动，黑衣人抬头望去，只见另一个黑衣人也看了过来。
二人两相对视着，突然同时起身，施展轻功飞下屋顶，悄无声息消失在黑夜里。
一条暗巷里面，二人再次相遇，同时停下来，伸出手中的武器。
一人手中捏着银针，一人手中拿着一柄银色长剑。二人同时向着对方冲去，手中武器也向着彼此送了过去。
打到一半的时候，二人又同时停了下来，“云姑娘，银针是为了绣女红的，不是为了扎人。”
“司徒公子，大晚上不休息，你还有偷看人家的癖好呢？”
显然，他们彼此认识，也看出来了对方是谁。
“司徒公子知道，程家背后的人是谁吗？”二人回到客栈，沐云卿拆下来面上的黑色纱巾，这才出声问道。
“在下不知。”司徒千羽也扯下来黑色的面巾，塞到袖子里面，笑着回答。
没错，这二人正是咱们的沐三小姐沐云卿，以及战神王爷司徒千羽。
“这样……”沐云卿坐在桌边，手指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翌日一早，孙英来找余大人，“昨夜有人潜入大牢，劫走了陈易，还杀了那个店小二。”
“陈城翻供，一口咬定就是他自己想要对云姑娘图谋不轨。”
“啧啧啧！”红骨感叹道：“真是一出好戏呀。”
昨夜，沐云卿在屋子里面休息，阿澜陪着，红骨没见踪影。
沐云卿瞪了她一眼，“你昨夜看到什么了？”
红骨耸肩，挑眉道：“有人给店小二下了毒，留下一封信给陈城，然后将陈易扛在肩上，溜出了大牢。”
“陈城看完信后，直接就着烛火烧了。”
沐云卿皱眉，心道：程家人果然是心狠之辈。
“先不管这些，查程家。”
半个时辰前，刘管事派人送信过来，说是李婆子回来了。
他派人给抓住了，这才确定了，那些以往苛待沐云卿主仆二人的事情，都是丞相府主母柳氏在背后授意吴晓漓所做。
余大人点点头，看向孙英，“去查吧。”
孙英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程父这边派了人，劫回来陈易，然后用信鸽送了昨夜写好的信笺出去。
这边陈易昏迷着，程父守在屋子里面，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女儿悄悄溜了出去。
程雅蓁昨夜，与程父争吵不休，所以程父派人将她看守在屋内，不许她出来。
可今日，程父派的人一时疏忽，送朝食去的时候，被程雅蓁拿着瓷花瓶立在门口，一下子击倒在地。
然后，她便换上了那个人的衣服，混过程父派来看守的人，小心翼翼的悄悄摸索着溜了出去。
孙家在狭关驻守，那里便有地牢，专门用来关押重要的兵俘。
如今，陈城就被关在此处。
程雅蓁跑出程府，需要先出了汴城，然后才能到狭关去。
城门口，程雅蓁将自己的脸抹的特别黑，身上也全都是尘土，她把自己造的很脏，头发上也都是灰，散乱着。
顺利混出了城门去，程雅蓁立刻快步走向狭关。
这边，孙家祖孙三人查程家的同时，也让孙守贤去信给京里的一个友人，问问关于沐云卿的事情。
京城，某个大人的府上。
“老爷，老爷，西北来信。”小厮快步跑进来，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耳边低声道。
话落，便将手中的信鸽递到了那人的面前。
中年男人取下信鸽脚上的小竹筒，打开盖子，拿出来里面的纸条。
展开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然后将纸条揉成球，抬脚走到一旁，拿下灯罩，将纸条扔了进去。
看着在火焰中燃烧殆尽的纸条，他这才淡淡开口道：“程家，弃了吧。”
小厮拱手行礼，回答道：“是。”
然后便慢慢转身，快步离去。
汴城，汴来客栈。
程雅蓁刚离开汴城，红骨便来告诉给了沐云卿。
女子不为所动，语气淡然开口道：“没想到，她还挺痴心。”
“我让你去查陈易的身世，如何了？”
红骨坐到她对面，拿过来一个茶盏，倒了一杯热茶，抿了一口这才说道：“如你所料，陈易确实非程大小姐所出。”
“但也确实为陈城的孩子。”
沐云卿挑眉，她昨夜去偷听一遭，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对待陈易的态度，程父和程大小姐便不一般。
见到程雅蓁那般的人，她便有一个猜测：程雅蓁有病。
如果她真的有病，便不太可能会有孩子。
但确实，陈城有孩子，而且还是个儿子。
虽然和程雅蓁一般，体型非寻常人，但看起来，二人不仅长相不一样，就连性子也是截然不同。
所以，她便让红骨去暗中探查一番。
果然，结果如自己所料。
那么，这位程大小姐，又是真的傻，还是假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