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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曼陀罗
东街口。
司丞们快速检查着行人的身份。
已经到了丑时,工作的老吏早已有些疲惫的睁不开眼,强撑着最后一队人离开后,他从腰间取下酒葫芦,准备到路牙边休息一会。
“该死的,这年纪一大,站久了,腰就开始痛起来了。”
老吏啄了一口酒葫,揉了揉腰。
“一天天的,什么时候能太平点,这批扶桑人还真不让人省心。”
酒一下肚,老吏才感觉腰腹间一阵暖暖,只是身后兀的传出几声脚步。
这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让人一惊,可等放下酒壶再看时,却发现这空荡荡的街道上并无一人。
“咦?”
余光一扫,老吏忽然发现街边停了一只舆轿。
舆轿本是圣人或皇亲国戚专用之物,虽然后来被下放,可绝不是随意停滞街头的玩意,老吏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奇怪:“王敬,去看看那顶轿子。”
叫王敬的司直一听叫唤,便赶紧走了过去,只是刚一走到跟前,这人的身体便是一滞。
“王敬,你在干嘛呢,掀开帘子看看啊。”
老吏见他半天没反应,不耐烦的叫嚷起来,只是这么过了半响,这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我他娘的说话不好使了是吧!”
老吏提起酒壶,紧了紧腰带,大腹便便的走了过去。
“王敬,你...”
只是等他走到身前,想质问时这个年轻司直时,才闻道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老吏眉头一皱意识到不对劲后,一巴掌推开面前已有些僵硬的年轻人。
幽蓝的月光下,这顶孤零零的轿子虚掩着。
半开的轿帘里,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血腥和腐臭味,就算捂住口鼻,这股让人作呕的味道还是会钻进神经,让你头晕目眩。
更为醒目的是,轿底的隔板还露出了半截手臂。
结合轿子里氤氲出的气味,想必里面应该只是个死人,可就在老吏准备掀开轿帘看看里面的情况的时候,那只暴露在视野里的半截手臂忽然动了一下。
没错。
是动了一下。
“徐司丞,你看,他...还在动。”,一旁的王敬颤巍巍的说道。
徐司丞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只是老练的他,并未像新人一样被吓坏,他慢慢抽出腰间的陌刀,是要检查那半截手臂。
只是当那刀尖触碰到手臂时,那手臂忽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下去,并且在手腕的正中心处,开始生长出蓝色的花鼓。
“啊。”,王敬吓得不轻,惨叫了一声。
“闭嘴。”,老吏恨恨骂道。
“司丞,这是怎么回事?”
老吏犀利的眼神落在那诡异的蓝色花鼓上,眉头竟是深锁起来。
就在他刚想拉开轿帘,看看里面情况的时候,一只强健的手臂忽然拉住了他。
“别动!”
老吏一惊,两道身影,恍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别动!”,来人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徐司丞见着来人,赶紧收回了手,默默退到一旁。
王敬虽不知来人是谁,却也是跟着退了下来,悄声道:“徐司丞,这人是谁?”
“金吾卫旅帅,郭楠。”
“金吾卫!”
“你快去通报沈大人和京兆府,就说东街口出事,不,先等等……京兆府的人先不要请,去吧。”
“喏!”
郭楠眼神冰冷,健硕的手臂上结扎着粗狂的青筋,一旁的随从见着也不敢多话,赶紧憋住呼吸,挑开面前的轿帘。
“是麻生。”
“我知道。”
“大人,怎么会这样...”
麻生殒命不过半个时辰,可轿内尸体腐烂的程度却像是有一周之久,此时长安不过二月,在这种气温下绝不可能是这种表象。
郭楠深吸口气。
“扶桑国有种植物叫曼陀罗。”
“这曼陀罗是一种蓝色的花状物,原本只是有止痛利窍的作用,可在他们的手底下,却研制出了一种剧毒之物。”
“剧毒之物?”
“扶桑人以活人来饲养曼陀罗,使得曼陀罗巨变出能控制人的花粉,这种花粉能刺激人的精神,会使人们异常兴奋,变成丧失人性、嗜血如命的丧尸。”
“什么?”,随从一听,不由得大惊。
郭楠慢慢转过身,看着刚刚退下的那两个司丞:“曼陀罗花的传播性特别高,若是聚集培养,他的花粉便能随风播散,不消一日,这整个长安城便都会被这曼陀罗所控制。”
“如此一来,长安危矣!”
“哼。”
“这扶桑不过弹丸之地,却总妄想侵占我们华夏大地,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想要控制长安,还得先问问我金吾卫答不答应。”,郭楠冷笑一声,道。
“先把刚刚大理寺的两人扣住,再把轿子烧了。”
“喏!”
西街口。
“喂...”
“我都告诉你了,今天从这过的都要检查,你们这三顶轿子也不能例外。”
西街口的巡查站上,此时停滞了一大群人。
“那是别人要检查,咱们郡王府的轿子也许要被你们大理寺的人审查麽?”
说这话的人,步履轻盈,体态婀娜,虽然一身公子哥的打扮,可分明就是一个女扮男装的丫头。
古礼原本有规男女不通衣服,可大唐风俗气氛此时已经是非常宽松,女着男装早已蔚然成风,士之人妻,着丈夫靴衫鞭帽,内外一体者,大有人在。
大唐开元,圣人尝内宴,平阳公主紫衫玉带,皂罗折上巾,具纷砺七事,歌舞于帝前。帝与后笑曰:“女子不可为武官,合为此装束?”。
虽说这是平阳公主恃宠而娇,但也是女着男装初现的苗头。
“郡王府的轿子也要查!”
大理寺的司直显然不吃这一套,今日上面是下了死命令,凭一个唇红齿白的小丫头就想逃过检疫,显然是行不通的。
“你...”
就在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之时,郡王府的轿子上下来了一个人。
轿帘掀开时,司直就瞥见了,只是见他穿着平常也并未在意,可走近时,冷不丁的瞧见腰间坠着的金鱼符,才立马叉手礼拜:“大人。”
“你们大理寺在长安难道已经只手遮天了,郡王府的轿子也没放在眼里?”
大理寺司直一听这话,吓得赶紧俯首哆嗦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只是按差办事,绝不敢冒犯大人啊。”
“既然不敢,还不让开!”
“是,是。”
“快,让行!”
就在巡察队准备放行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王都尉,慢着。”
“今夜,三卫司职,是圣人亲自下的指令,王都尉不会不知道吧。”
说这话的,是赤目沈烨。
王宪显然没想到沈烨居然也在这,做为御使都尉,自然知道今夜金吾、大理寺和刑部的行动。
只是,没想到会真的碰上。
“哈,没想到,大理寺的沈大人也在,这样可就太好了,今夜我奉命替平阳郡主办事,这轿子里坐的正是平阳郡主和郡主的朋友,还请沈大人给个面子,请个方便。”
这王宪也是个聪明人,直接告诉了你轿子里的是当今圣人最宠爱的平阳郡主。
虽说如今世道开明,可郡主也不是随便就可抛头露面的人,王宪请个方便,无疑就是给了你个台阶下,在告诉你赶紧通行,能坐上御使都尉的首把交椅,绝不只是靠手底上的功夫。
三顶轿子。
一位是长安城的都尉。
一位是圣人最宠爱的公主。
且不说轿子里会藏着扶桑人或是曼陀罗,到了他们这种地位的贵人,乘轿之前自然会有人去检验一番,加上有皇室里的暗卫看护,这些自然不用再去盘查。
只是...
至于郡主的那位朋友,看上去最为可疑,却也是最不能检查的。
郡主的朋友,那是说的好听,住在皇宫里的郡主哪来宫外的朋友,无非不是住在市井的男宠而已。
长安教坊繁盛,狎妓取乐成风,皇室更是沉迷这种奢靡之风。
虽说,公然包养男宠已不是什么隐晦的事,但贸然检查那顶轿子,让百姓看到里面的男子,这就无疑是在皇室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因为停滞的这一会,周围已经聚集起了不少人。
“沈大人...”,王宪笑盈盈的看着沈烨。
沈烨瞧见王宪,只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厌弃,眉目一紧,便朝着他直冲冲的走了过去。
王宪原本笑着,忽然见这人逼近到了面前,双臂不由得一紧,只是没想到,沈烨只是打了个照面,竟然忽略过自己向身后的轿子走去。
“郡主,沈烨奉命在此看守,绝无差错,大人和郡主的我可以不查,但是后面那顶,沈烨一定要看看。”
“大胆!”
“沈烨,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么!”,轿子里的人还未答话,王宪却是先叫嚷起来。
沈烨拒绝自己的好意,又当众无视自己,此时王宪已是咬着牙跟到沈烨面前,道:“你知道你掀开这顶轿子意味着什么麽?”
“大人。”
“沈烨奉命在此看守,绝无差错。”
沈烨却还是那一句话。
“你...”
替皇家办事,最怕知事者多,王宪纵横官场多年怎会不懂这个道理,今日这事若是让沈烨坏了,怕是日后就再无晋升的仕途。
自己的前途绝不能被沈烨给毁了。
王宪深吸一口气,双拳暗自运劲,浑身真气开始迅速在周身游走。
“想动手!”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的这一刻,舆轿里的人终于开了口。
“王宪,既然沈大人想看就让他看看吧。”
王宪一听轿子里的人发声,气运已经卸了一大半,再听清是让沈烨验轿的指令,这浑身的真气已是在顷刻间化去,只是这沈烨冥顽不灵的倔驴让他依旧咬牙切齿。
这沈烨得到允诺,也不顾面前的王宪,直接转身冲着轿子喊了句“多谢郡主”便朝最后的那顶轿子走去。
只是,还未来得及掀开帘幕,街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官袍男子急匆匆的跑到沈烨跟前。
“沈大人,东街口...出事了,扶桑人带的东西找到了。”